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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东市,回春堂。
寅正时分,晨光熹微,三七打着呵欠走出小屋,却见院子里有道白影幽幽飘荡——
“嗷——”
惊声尖叫着急步后退,他“砰”的抵上门板:“你你你……”
“我什么?”
白影淡淡出声,不悦的侧过头,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
原来是他家公子,京都中小有名气的“小苏神医”——苏玄参。
“诶哟!”捂着胸口长出口气,他恨恨跺了下脚:“公子你想吓死我啊!这天还没亮,杵这儿有什么好看的?!”
苏玄参闻此皱眉:“杵?”
“……站!站站站站站!”没好气的嘟囔着,三七快手快脚拎起门边的扫帚:“您想继续望天儿发呆的话还请移步他处,小的我要扫地了!”
“这么早?”
“这还早?天都要亮了!再过会儿晨鼓一响,保不齐就有人来瞧病了!”
“天都要亮了啊……”
慢悠悠的感叹一句,苏玄参的表情有些迷茫。他举步欲走,不想腿上一麻,头重脚轻,整个人都晃了两晃,险些一下栽倒。
“诶,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大呼小叫的蹬蹬跑来,三七满脸惊恐:“是不是心疾又发了?您到底在这儿杵了多久?难不成一宿没睡?哎哟您要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和老爷交代啊……”
“……闭嘴!”靠他身上喘了会儿气,苏玄参有气无力:“休要聒噪,你吵得我头直疼。”
“好好好,我不说了!”紧闭嘴巴抿成条线,三七忧心忡忡。好在,苏玄参只是站久了身子不灵便,过不一会就缓了过来。
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三七语带试探:“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垂着眸子静默半晌,玄参轻声道:“我,做错一件事。”
“啊?”三七唬了一跳:“您给哪位贵人开错药吃死人家了?!”
“……”没什么表情的瞪他一眼,苏玄参懒得再说,幽幽飘去另一边,继续思考人生的真谛。
三七却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搅得心神不宁:“到底是什么?公子您与我说说,真有什么麻烦我也能帮着参详参详不是?当初老爷也说了,出事不能一个人硬扛……”
被他唠叨得心烦,玄参无奈道:“还记得前儿镇南王府的小黎侍卫吗?”
“当然记得!”三七对此印象深刻。他家公子一向只坐堂,不过府,那还是头次破了例——还只是为了个大哥得宠的小小侍卫!
皇城脚下,强权压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便是太医之子又如何?王府门前的一条狗,都比他们这些白身贵重!
“他的高热,其实并非风邪所起——”
细细回忆黎安的脉象,苏玄参面露深思:“发热轻、恶寒重,头痛、身痛、咽痒,加之夜半出门衣衫单薄,我便想当然以为他是风寒之症,开了祛风散寒的方子。”
三七听得迷糊:“不是风寒,那是风热?”
“也不像。”他皱眉:“虽则表证如此,然其脉象着实怪异。一般而言,表寒脉浮紧,表热脉浮数,可他时浮时沉,时迟时数,且脉细如丝,如珠走盘……”
“到底怎的?”三七心急的打断他:“您又不是不知我这半桶水,认个药草还行,卖弄这些我也不懂啊!”
卖弄……
喉咙一梗,苏玄参瞪着他,半晌没说出话。
“瞅我这破嘴!”意识到自己失了言,三七作势自打几下嘴巴:“然后呢?——您要不说,小的得惦记一整天,活儿都干不好!”
盯着他谄笑的脸,苏玄参默默叹气,真不知老爹从哪儿找了这么个滑头来。
“如此脉象,乃我生平仅见,昔年却听父亲提过。”意味深长的望向远方,他微微眯眼:“后廷曾有一桩巫蛊案,彼时中招的美人便是如此。那日恰逢父亲当值,圣人问起时,他便答‘外邪入体’——只是,此邪非彼邪罢了。”
翻来覆去把这话品了好一会儿,三七倏的睁大眼:“您的意思是,他被鬼附身了?”
“是邪气、污秽!”苏玄参扶额:“张口闭口就是鬼,你也不嫌晦气!”
“那得去找道士啊!”三七没理这茬,眼睛闪亮,满脸都是窥得隐秘的兴奋:“然后呢?那侍卫又如何了?”
“没然后了。”苏玄参的语气有些萧索:“可能,他现在还病着,坚信我‘受了风寒’的胡言,按时吃药却一日重过一日……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偷觑他的神色,三七琢磨出几分意味:“所以,您是在后悔——后悔当初的误诊?”
“不,我诊出来了。”
出乎意料的反驳,苏玄参自嘲道:“可镇南王府满门武将,不信鬼神,我若照实说了,定会被当成庸医扫地出门。”“这……”三七揉揉脸,一时不知如何劝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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