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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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兰芝肝胆俱裂。

她早就上去捂楼建国的嘴巴,但楼建国铁了心要把这话说出来，又怎么是她这么一个多年养尊处优的女人可以阻止的？

一把就把她推开了。

李兰芝踉跄退了两步，差点站不稳,还好后面有人扶了她一把。

楼建国到底是怎么知道楼七不是他的女儿，而是季家女儿的？

李兰芝越想越恐惧，只觉得双腿发软,就算有人扶着她,也摇晃了好几次,才勉强站稳。

扶着她的好心人是个男人。

楼建国双眼通红的瞪了她一眼。

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就算到现在,也不忘撩拨男人！

李兰芝被他一瞪，瞬间福至心灵：他是觉得楼七是自己和季鸿飞的私生女！

真亏了他想！

要不是情境不对,李兰芝恨不得笑出声。

她跟楼建国夫妻十几年,楼建国素来老实听话，起初还有老虔婆压在头顶，后来她帮楼建国赚到钱后，老虔婆也被压服了,她当家做主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好几年，李兰芝都习惯了。

起初是没钱,李兰芝不舍得把女儿接回来,后来有了钱，李兰芝还是觉得季家比楼家好，女儿在那边有前途。

既然女儿不回来,这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是最好的，不然哪天老虔婆那张大嘴巴就说出去了。

何况告诉了她，自己就等于有个把柄握在她手里，以后还哪有家庭地位？

李兰芝是打算等老虔婆死了以后再告诉楼建国的。

她万万没想到，她曾经以为虽然没啥能耐还懦弱但是胜在听话的丈夫，居然会怀疑她和人私通！

还真的把这事在季鸿飞面前嚷嚷了出来！

一阵晕眩之后，李兰芝还是觉得心脏突突直跳。

她首先下意识的去看女儿，女儿还紧紧的抱着季鸿飞的胳膊，抿着嘴，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但没有害怕的样子。

然后她再去看旁边的季鸿飞，季鸿飞也没有表情，但是他整个人常居高位，有一种迫人的气势，压得周围听到这个八卦的人战战兢兢。

他根本不会相信这么荒诞的事情吧？楼建国也并没有触到事情的真相？说不定不会出事呢？

李兰芝在心底不停地说服着自己。

事实上季莹的心里远没有表面上平静。

——她听到了什么笑话？楼七是她爸爸的女儿？

真的是太搞笑了，她爸爸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私生女？

可要真是爸爸的私生女怎么办呢？

季莹不知道心里的复杂是因为害怕爸爸出轨生子还是害怕楼七的优秀。

楼七的个人素质已经那么优秀了……

如果她真的是爸爸的女儿，哪怕是私生女……

不行！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

季莹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季鸿飞的胳膊，哽咽道：“爸爸，我好心请他们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可他们都欺负我……”

季鸿飞其实此时正头皮发麻，偷偷地去看站在旁边的夫人。

夫人也看着他。

此时场中的情况是，众人一边看季鸿飞一边看楼七，揭穿此事的楼建国反而被忽略到一边，而季鸿飞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楼七和楼建国，周蔓菁却不管别的，直直看向了季鸿飞。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生过第二个女儿。

季鸿飞觉得楼七有点眼熟，正在心底默默思考她到底哪里眼熟，一边想一边偷看夫人，突然听到女儿说话，心里怜惜她生日宴居然要面对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肯定吓坏了，微低头温声问：“是谁欺负你？告诉爸爸。”

有了季鸿飞撑腰，季莹瞬间胆儿都壮了，她一指楼七，说：“就是她，带着父母一起欺负我！明明是她自己行为不检点，留了破绽才让别人议论，却污蔑说是我诬陷她，故意想害她！还误导班上同学，想把他们都带走，破坏我的生日宴！”

她呜咽道：“我好心想留下他们，都被说成不安好心。”

大家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向又转向了楼七，偷偷议论。

“啧啧，这一家人真是贼胆包天啊。”

“不仅敢碰瓷季家假冒他女儿，还欺负他真女儿，这是还没成功，就想要登堂入室了啊！”

——没有一个人相信楼建国的胡说八道的。

虽然圈子内有私生子的还不少，但这不包括季鸿飞。

季鸿飞就是那种大熊猫一般珍惜的每天晚上应酬以后一定要回家的那种男人，结婚二十来年，除了出差在外的时候，一天都没有例外。

连出差的时候，他也要跟老婆视频。

说他有私生女，总感觉有点不符合人设。

李兰芝听到身边的低声议论，看看现场的气氛，一颗心终于从嗓子眼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楼七和他们夫妻两个长得都不像，自己当年那事做得毫无痕迹，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次，说不定也不会怀疑呢？

而这时，周蔓菁的目光终于随着季莹这一指，看向了楼七。

这一看，她的眼睛就直了。

嘴唇开始直哆嗦。

季鸿飞最先发现，关切道：“蔓菁，怎么了？”

夫人不会真的怀疑他有私生女吧？这真的是无妄之灾……

周蔓菁根本没听到他说话，踉跄着缓步走向了楼七，眼睛直直看着她的脸。

所有的人都发现了她的异常。

李兰芝刚刚放回去的心脏又狂跳起来。

季莹犹自懵懂，喊道：“妈，她不是好人，你别理她！”

周蔓菁根本没有理她。

楼七也看见了这个向她走来的妇人。

她穿着高档优雅，就算这样失神的走着，也没有失去她的仪态，可见这种优雅是刻在她骨子里的。

她脸上甚至没有多少风霜之色，像个单纯的小女孩一样，一看就是被人捧在手心，好好呵护的。

这就是她的母亲。

上辈子的楼七恐怕绝对想不到自己有这样一个母亲吧。

她踉跄的走到自己的面前一米远处，停了下来，那双比自己眼睛要大要圆的双眼渐渐湿润，就好像一条清澈的小溪清晨时蒸腾起的雾气。

楼七的眼睛闪了闪，松了一口气。

不靠近好。

——就像她无法靠近自己一样。自己和她之间，更是横亘着整整数百年的岁月，宛如一条银河，天堑无法逾越。

所以楼七才会借楼建国的手揭穿此事。

她想要解决楼家的麻烦，也想要解决季莹的麻烦，叫他们以后都做不成怪。

都不用楼七费劲，季莹自己都送到楼七面前来了，楼七要还不顺着她，让她知道自己是谁，岂不是天予不取？

但她也不想让季家误会，以为他们有在两个女儿之间择一的选择权。

接下来他们会审判自己，检验自己是不是季家血脉，然后估计会想把自己带回季家……

楼七想得是挺好的，一切也照着她所想的顺利发展，她甚至没说几句话，只是稍稍引导了一下。

“我的囡囡！”

刚刚在楼七面前站定的周蔓菁突然扑了上来，抱着楼七，放声大哭。

楼七猝不及防，被她抱个满怀。

瞬间蒙蔽。

——她总要去验个DNA才知道自己是谁吧？

——这样的大豪门，不害怕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分走他们的财产吗？

——就算是真的女儿，也要考虑一下面子什么的和家族感受吧？

别人的拥抱让楼七感到几分不舒服，她尝试挣脱周蔓菁，但周蔓菁死死抱住她，温眼泪一滴一滴落到楼七的脖子上，灼烫而温热。

是楼七非常陌生的感觉。

周蔓菁看起来实在太脆弱了，她不敢用大力气去挣脱，只能任由她抱着。

季鸿飞也蒙蔽了，蔓菁她说什么？楼七是他们的女儿？

他确实羡慕过楼家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可是根本没有想过她居然是自己的女儿啊！

那季莹呢？她又是谁的女儿？

但看见老婆哭了，他顿时急了，顾不上这许多，一下就甩开季莹抓住他的胳膊，大步上前来：“老婆，你怎么了！”

他平时从不在外面叫周蔓菁老婆的。

季莹的手往前想握住什么，却抓了一个空，她缓慢而迟钝的往回收着手，脑子都浆糊了。

周蔓菁叫楼七什么？

楼七到底是谁？

自己又是谁？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心好像坠入了无边的深渊，跟着季鸿飞向前两步，看了看自己那只还没收回的手，又向前伸去，试图再次抓住季鸿飞，嘴里小小声喊：“爸！”

声音小而虚弱，不知道是在肯定什么还是在怀疑什么。

季鸿飞却早就几步走到周蔓菁身边，把她扶起来，嫌自己西服太硬，把西服卷了起来，用里面棉质长袖替她擦眼泪，一边柔声哄到：“蔓菁不哭，有什么好好说，乖啊。”

周蔓菁任由他给她擦泪，但泪水却更多了，一串一串的掉下来。

她转过头，缓缓看向季莹。

季莹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脏狂跳，下意识就上前一步，伸出手来。

周蔓菁是再温柔不过的母亲了，从小到大就没有对她说过重话，季莹要什么就给什么，真的把季莹宠得像公主一样。

可是这一次周蔓菁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前拉住自己的手，细声细气的安慰自己。

她看了一会儿，眼神渐渐收回，季莹感觉她似乎连同从前对自己的爱一样要全都收回。

一种极大的恐慌突然笼罩住了她，季莹失控的喊道：“妈！”

听到季莹凄切的声音，李兰芝听得泪都快下来了。

她的女儿这么优秀，这么好，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她？

但是她死死咬着嘴唇，一句话都不敢说。

如果真相注定要揭露，最好让季鸿飞以为当年只是单纯抱错，而不是发现她早有预谋好。

周蔓菁缓缓把眼神从自己整整养了十六年的女儿那里收回，坚定的回过头，去拉楼七的手：“这才是我们的女儿！”

这回楼七早有准备，迅速避开了。

周蔓菁的手拉了个空。

她瞬间又绷不住了。

她为什么这么傻？懵懵懂懂的替别人养了十六年的女儿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却沦落到保姆家里，被她打被她骂，听她说，她这么小小年纪就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在学校连饭都吃不起，天天靠同学接济她。

周蔓菁的脑海里，又瘦又小又可怜的楼七瑟缩着身体，拿着一个光秃秃的饭盆，走到同学面前，一个同学那里要一口饭。

真是太惨了！

她是怎么养季莹的？从小到大，她真的没有吃过一丝苦，她三岁的时候，喜欢往头上插花，叫自己七仙女，季鸿飞就替她弄了一整个花园。

——楼七一辈子花的钱，可能还不值那花园里的一株花！

她越想越难过，刚刚停下的眼泪又向水龙头打开了似的，不停往下落。

扑到季鸿飞的胸前，一手握拳不停捶打他的胸膛，一手还想要去拉楼七，却又不敢，哽咽道：“这才是我们的孩子！”

季莹简直不敢置信，周蔓菁是不是得失心疯了？

就这么一个照面，无凭无据就说楼七是她的女儿？

那自己呢？

她就这么不要自己了？

太狠心了吧！

她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自己，所以才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自己？

“妈！”她跺脚喊道。“你清醒一点好吗!”

随便来个人说有人是你女儿，你就不认亲女儿了吗？

而且爸爸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

周蔓菁坚定道：“我很清醒。”

“她长得和我姑姑简直一模一样！”

自己简直就是引狼入室，她一直纳闷为什么李兰芝当年走得那么快，她让她把月子坐完，自己替她出钱，她都不肯，连夜就走了。

原来自己早做了那东郭先生，引狼入室。

那季莹，会不会就是李兰芝的女儿？

周蔓菁倏地转头，看向季莹，眼里带着仇恨。

季莹被她这陌生的眼神吓得退了两步。

“我们周家所有的女孩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左手小拇指上都会长一颗红色的小痣，这是母系遗传，外嫁女儿生的女儿也都有。”1

“莹莹——”周蔓菁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喊，就说：“她没有，我一直以为是年龄还没有到。”

边说她边自己拿出了纸巾，想把脸上的泪擦掉，季鸿飞的衣袖真的太操蛋了。

“没想到是自己引狼入室！养了别人的女儿！”

楼七抬起自己的手，发现左手小拇指上果然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很小很小，红的却很明艳，像用红色彩笔点了一下。

……

什么时候长的，她一直都没发现。

季鸿飞心里挺不平静的。

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居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反而说一个陌生的女孩是自己的女儿？

他的脑子里也一团糟。

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老婆已经绷不住了，他不能也绷不住。

他没有怀疑过周蔓菁，但是要让他就这么相信楼七是他的女儿，也没那么轻易。

这么优秀的女儿他虽然很想要。

但女儿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总得……

总得郑重一点。

万一弄错了，岂不是伤了莹莹的心？

但周蔓菁说出了这一点，他就再无怀疑。

蔓菁家里儿子多，女儿少，她和她姑姑都是那一辈唯一的一个女儿，姑姑一辈子都没结婚。

要说这个女孩是别家的远亲，那也不是。

季鸿飞发现了，女儿头上那个小揪揪，就是跟着自己长的。

……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那个小揪揪，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不是今天这场意外，这个女儿能认得回来吗？

她根本不知道他们，他们也根本不知道她。

一时间无法接受，跟他们不亲是很正常的。

“楼……”他艰难出声，又觉得喊不下去。

她应该姓季，是自己的女儿！应该像季莹那样，千娇万宠的长大，是一个无限骄傲的女孩儿！

楼七迎着他的目光：“楼七……我叫楼七。”

现在想想，“七”这个字叫什么名字？这不应该是个排行吗？

楼七也没有掩饰的意思，直接说道：“我在楼家行七，所以叫楼七。”

季鸿飞胸前的周蔓菁靠在他怀里，看着楼七，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季鸿飞也觉得一股酸涩之意从胸前升起。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楼七，转向楼建国，冷冷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女儿的？”

楼建国心里叫苦不迭，他怎么知道事态会这么发展？

最后居然不是季鸿飞认了这个女儿，而是季夫人认了她。

那楼七到底是谁的女儿啊！

不管是谁的女儿，反正他今天闯了大祸了。

他左右看看，想要开溜。

保安看到他滑溜的眼神，立刻围了上来，把他的后路团团围住，楼建国想跑都跑不了，只祈祷季家把他给忘了！

可惜他的祈祷没有起作用。

季鸿飞还是想起了他。

楼建国只能交出自己的手机：“有人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他现在才想起，这特么是女方亲戚啊，自己当时怎么犯傻了！

不对，这张照片到底是谁发给自己的，怎么会自己一开始怀疑楼七，就收到这么一张照片？

季鸿飞接过手机一看，眉眼都沉了下来，现在气温都瞬间低了两度，他沉沉问道：“你早就知道楼七是我女儿？还调查我们？”

楼建国这才发现短信显示时间居然不是刚刚，而是几个月以前。

他脑子里嗡嗡直响，嘴里叫冤道：“不是我啊！我真的不知道！”

季鸿飞当然不会相信他，但他不是只有楼建国一个人可以问。

他转向李兰芝，直接问道：“季莹是不是你们女儿！”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在李兰芝耳边打响。

她准备好季鸿飞会来问她，心里打算死不承认，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哪想到他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就问季莹是不是她女儿。

李兰芝浑身都哆嗦了，她颤抖着张张嘴，干涩而艰难的吐着字：“我……我……不……”季鸿飞冷冷警告她：“说实话，如果让我验DNA发现了，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