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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宝茹就是张宝茹,圈里名声鹊起的老板娘,风月场上千金买笑,什么没见过,她依旧保持着笑靥,看周心悦如同对着镜头亮相的电影明星:“是呀,哪有你好运?老天爷长眼,让你得了这么个结局。”
周心悦看着她安静的停了一会儿,然后自己朝外面走,等到手都触到门的时候又站住,回过头来,“张宝茹,你当年那么喜欢岑君西,还以为他不知道呢?”她把门打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屑:“掩耳盗铃。”
张宝茹的笑一下子僵掉,转身就往窗前走。她步态依旧款款,只是没了脚下的铿锵,习惯性的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一下,嘲讽一般,旋即又回归默然。她知道周心悦还没走,喷出一口烟来,徐徐地说:“他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全完了。”
周心悦突然就觉得心里梗梗的,像熬了一锅放多了碱的粥,稠稠的失去了了流动,连脑子也是乱的,总之搅也搅不开。
她什么时候遇到他的呢?感觉又近又模糊,好像就在上个星期,可上个星期他刚打了她。他和她就是这个样子,不是没爱过,是总是求不得。
她第一次见到岑君西的时候是在万圣节,其实那时候还上高中,家教又严,一没时间二没金钱,哪知道过这种洋节,只不过周洪山本来答应她下班回来包饺子,结果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局子里有任务,让她晚上去小北家吃饭。
沈静北是她家邻居,都住在市局机关的小区。那片房子在市北旧城,看着毫不起眼,虽然是一幢幢的两层小别墅,但全是老房子,连车道两边笔直的银杏都不知道种了多少年,她和沈静北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不过小区保安工作做得好,周围连个收废品的也见不到,家家户户常常连门都不关,所以每次她做作业遇到不会的题,就到他窗户底下拍他马屁:“万能的北北啊,我是收作业的悦悦……”
沈静北他爸是市委书记,平时忙着各种常务会议,即使在家也都有客人来访,所以走路都要放轻脚步。她不喜欢去沈静北家,何况她那天刚跟他吵了一架。
后来有一次沈静北问她,他俩那天为什么吵架?她已经完全记不得了,茫然不知,沈静北说:“你在我胳膊上画了个小乌龟,我说‘小悦,你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她这才想起来纷纷乱的高中。那时候他俩一直是同桌,顶着高考压力大如天,女生哪有不叛逆的?她也一样,课间逃了带他去泡一桶面,自习课逼着他跑到天台上鬼号,夏天坐在他单车上呼啸而过,冬天为打雪仗抢他的手套……她还喜欢上着课在桌子底下踢他,看他安静看书就上去拧他一把,反正让他不得安生的事她都做,还做得不少。
有很长一段时间沈静北都以为周心悦对他有意思,因为听说一个女生无缘无故的亲近一个男生,就是对他有意思。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羞涩,尽量在她跟前文质彬彬,后来才知道她那时候是一根筋,哪考虑过捣蛋以外的事,而且他们班又是子弟班,派来的班主任大有做太子太傅的味道,生怕升学率不够乌纱帽不保,抓早恋抓得草木皆兵。
那天班主任就趴在窗户上偷看,结果看到他俩拉着手,老班大怒,下课就请去办公室,把桌子拍得地动山摇,就差没送到教导处去写检查了,当着一办公室老师的面,气得发抖:“十几啷当岁,就敢谈情说爱?!”
他俩委屈的眼泪流流就要一肚子,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是他俩互掐的实在没办法听课了,只能钳住对方的手暂时维和。
老班要他俩回到班里就调位,大课间,班里一如往常跟进了动物园一样,乱的狼藉,他默默地把书一本一本摞起来再装进书包,收拾铅笔盒的时候还不忘把橡皮留给她,因为她做几何从来都会画错辅助线。
周心悦眼巴巴的看着他,后来就红着鼻子抓过他胳膊。她把他的校服推上去露出一段白白净净的手臂,用油笔在上面画了一只小王八,还写了一行字,拉过一个箭头:“谁走谁是小乌龟。”
她一边画一边对着胳膊吐舌头,那么一小截舌尖,她吐出来还微微的卷着,粉粉的,尖尖的,带着奇异的酥麻,丝丝的如同生根,直往他心里扎。他从没有过的心浮气躁,一把抢走她的笔扔到桌子上,终于忍无可忍:“周心悦,你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吼给谁听,声音很大,大到班里瞬间因为这声吼而安静了,就像指挥做了一个手势,一时间所有焦点都聚过来,他低下头,声音低的就要听不见,他说:“给咱俩一个好好学习的机会,好吗?”
阳光从背后打过来,她逆着光看迎着光的他,就跟突然不认识他了一样,然后她把那支笔远远地投进最后一排的垃圾桶,也开始收拾书包。
她不是要换位,而是要走,逃学,回家。她只是觉得不开心,再也没有人任她欺负了,她真的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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