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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钧站起来,试了试衣领上的隐形麦和贴在耳垂上的微型耳机,坐着出租车在夜店门口下车。他一手拉开门,一手轻巧地解开领口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走到酒吧门口,他还眉眼风流地向门口身材超棒的男服务生挑挑眉。哪怕一只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他的眼神还在他脸上游移不去,活脱脱一个风流浪子。
他这边开了酒吧的大门,脸上的温柔笑意差点没绷住——迷幻炫烂的镭射灯灯光疯狂变换晃得人睁不开眼,再加上耳边震天价响的重金属摇滚音乐,让人的五感一瞬间模糊到了极限。
不好。
严钧狠狠闭了闭眼,有那么十几秒他的注意力都无法集中在一处,他一边努力适应,一边尽量避开身边有意无意间靠过来的男男女女。
等他完全适应这里的环境,他才发现“迷醉”可比“蓝度”乱多了。头上是色彩疯狂变换的炫目灯光,地上穿行的都是勾肩搭背醉醺醺的酒鬼和随着音乐状若疯狂的摇摆的人群,嘈杂混乱,人影重重,如坠地狱。
等他第三次给了摸他屁股的咸猪手一记重敲,他终于忍不住黑了脸,打心眼里开始质疑这次行动的可行性。强忍住拔腿就走的冲动,严钧一边身体舒展地随着音乐小幅度地摇晃,一边分心在人群中找失联的便衣警察们。
婉拒了四个男人两个女人的邀约之后,严钧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人已经走到相对安静的靠近卫生间的地方,他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低声说:“能听见吗?”
他仔细地在外界噪音的干扰下,才勉强听到一个,“能。”
严钧想了想,说:“三十秒后,跟我说一说其他人的情况,我和他们失去联系了。”
说完,就慢悠悠地拐进卫生间,还非常骚包地对着镜子理理头发,整整领子才晃进去,等他关上门,刚刚好三十秒,耳机里传来王宁的声音,“大部分人跟着之前一批人上了二楼,还有一小部分人在一楼隐蔽起来,你应该是没看到。二楼好像在开party,具体什么情况里面太乱了,我们接到的反馈也很有限,只知道随机带上去了一堆人。”
严钧没说话,只是按了抽水马桶就打开门出去,还没走两步,卫生间的门又被推开了,是两个男人,一个中等身材脸色通红满面醉态,扶着他的是个画着浓妆的年轻男孩,两人看到严钧都是一愣,男孩打量他一眼就开始照顾身边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严钧看,他跌跌撞撞地扯着男孩来到严钧身边的池子洗手,浑浊的眼睛贪婪地窥视着镜子里这张一看就“档次很高”的脸。
他身边的男孩面上有些难堪,陪这么个老男人本来就得捏着鼻子做了,现在眼见他被另一个和他云泥之别的出色男人吸引,不由得有点复杂,既松了口气,又有点不甘,只好真真假假地撒娇:“王老板,我就说楼上的卫生间人多,楼下未必没人,你还不信。”
王老板自己也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严钧这样的他是搭不上的,也就是过过眼瘾,可手边这个不一样,这是明码标价出来卖的,他把人带下来就是嫌上面人多眼杂,才来一楼的厕所打算泄泄火。
他掐了男孩的屁股一把,两人拉拉扯扯地往隔间里走。
严钧心中厌恶,但还是捕捉到了两人话里的“楼上”。他透过镜子幽幽地看向里面俊秀挺拔的男人,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暗道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他认命地走到两个人滚进去的隔间门口,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门板,就着里面油腻腻的调笑和假兮兮的喘息僵硬地像提线木偶一样敲了三下门。
“谁呀!”被打搅好事的男人一般口气都不怎么好。
严钧脸色铁青,没吱声,继续敲。
里面的人骂了几句,凶神恶煞地推开门,一看发现竟然是刚刚洗手的俊秀男人,表情僵硬了一瞬,就双双变成了双目无神的茫然。
严钧扫了他俩一眼,一个已经衣衫不整半个雪白的屁股暴露在空气中被按在板子上,一个堪堪系好裤子露出被勒得凸出下垂的啤酒肚,活像一只拦腰捆紧的死猪。
他让这俩人恶心了个彻底,一边反胃地想估计一个月内都不想吃猪肉了,一边还忌惮着万一有监控只好装模作样地问:“二楼是什么地方?”
王老板眼睛没有焦点,整个人以一种乖顺的态度给严钧解释:“是日升梁总四十五岁生日会。”
严钧:“生日会有什么好玩的?”
王老板:“就是普通生日会。”
严钧:“平常人能上去吗?”
王老板:“只要是美人就可以。”
严钧:“……谢谢。”
严钧关上门若有所思地往外走,辨认了一下方向就艰难的挤过人群往楼梯那去。
至于厕所里那两个只是觉得一晃神完全没有怀疑的人在度过了这一晚足足头疼了两天的事,严钧表示一点也不想关心。
他走到二楼楼梯口,站着两个高大的服务生,两个人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还是拦了一下,“先生,请出示邀请卡。”
严钧的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侧头打量这个服务生,从二楼倾泻而下的不甚清晰的晦暗灯光将他分明的轮廓刻画得更加深邃。
服务生睁大眼看他修长细白的手贴上自己心口,染上光晕的指尖像是穿透肌理凭空扼住了通往左心房的最粗的大动脉,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气血上涌。
“我长成这样就不需要邀请卡了吧。”
服务生:“……”
严钧到底还是被满面通红的服务生放进去了。
他一路往里走,里面都是单独的包间,周围间或经过几个醉熏熏摇摇晃晃的客人。越往里走,一个清脆的女人的歌声越清晰,直到他站到最里面的厅门门口,女人的嘹亮的歌声拔到最高,他身前几步外的台阶向下延伸进人影交错的舞池,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舞动着簇拥着最中间的高台,高台上的女子五官艳丽,两条雪白长腿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注目。
就算严钧不关心娱乐圈的事,可是他知道这个女人——师弟陈威天天挂在嘴边,每天看个百八十遍的屏保上女神就是她,据说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手。
歌唱的还是不错的,严钧想着,顺着楼梯下去,轰鸣的音响和尖叫的人声在耳边交杂在一起,眼前晃过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雪白胳膊和柔顺长发。
他站在舞池底部,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时父亲和母亲同时去世,南疆震动,被驱赶出去的罪族卷土重来,刚刚成年的严钧还没接替他父亲的族长之位,就在一次外出打猎时中了罪族的埋伏,他们把他围在一处密林里妄图围剿他。严钧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雨,雨水击打着茂密的枝叶,整片树林都哗哗作响,豆大的雨水糊在眼前,他看不清,听不见,身上冻得麻木,五感近乎缺失。
这么多年的大事很多,这是唯一一件严钧一个细节都没有忘的事,既因为他至今还记得他仰头迷蒙间看到参天古木间倾泻的泼天大雨,以及让浑身他汗毛倒竖的杀机;也因为乌云散尽泄下第一缕天光之时,偌大的密林只有他一个人伤痕累累的站着。
严钧耳畔是女人层层拔高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天际的嗓音,他下意识地摸摸手臂上集体起立的汗毛,下意识地弓身低头,以一种非常具有防御色彩的姿态在人群里用他夜视力超强的眼睛一处一处地地毯式搜寻。
没有。
没有。
他瞳孔猛的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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