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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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枫旻二?人经了这么一遭，吃早茶的兴致全扫，干脆直接出城门，入军营。

二?人踏进军营门前时，就听见西边的营地内士兵声音沸起，只言片语中偶尔捡出一两句话，让刘枫旻听得不由心惊驻足。

“赵将军已经死了，这件事再不上报朝廷，我们不被敌军打死，也会被饿死。”

“刘大人。”一个还穿着?演军服的将领匆匆从西面赶来，看上去应是门外把守士兵遥遥见到?刘枫旻时，就急忙跑去通知?了这位将士。

耳边的声音不绝，将士们要吃早膳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那?位将领沉着?一张脸，轻咳道：“他们前些日?子偷懒犯了错，我与几位将军商量过后，决定?免他们七日?早膳。这不正抗议呢，军营中无威不足以?服众。”

刘枫旻不置可否，朝着?军营里走去，被那?位将领一路带到?东面的营帐中，四下已无躁动声传来，将士脸上紧绷的神色才稍稍舒缓。

“敢问将军贵姓？”刘枫旻坐在?上座，拿过手边的茶盏，声色凌厉威赫。

将士身形微僵，还是从善如流道：“末将是新任的参将，周珏。”

刘枫旻呼过手边热茶的蒸汽，颔首看着?周珏面上的紧张，扬眉道：“赵参将方死，你便顶上了他的位置，看来军营中确实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将领压重啊。皇上命本官整肃军纪，今日?本官来是为了了解一下军中大小事宜，你来汇报罢。”

周珏额间沁出一层薄汗，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等对?上刘枫旻明透如光的双目时，心弦更紧，小心道：“军中没什么异样。将士们也齐心协力为攻邪教而做着?万全的准备呢。”

刘枫旻在?周珏汇报时用杯盖一声声叩着?了杯盏，在?周珏话音落下时，重叩响瓷杯，声音清脆而空灵，“完全的准备，还会输了南面三座城池？广凌的百姓现在?怎么谈你们西南军队的，周将军心里可曾有数？”

周珏垂目良久，轻叹了口气，神色微有犹疑，最终还是沉下心，道：“是属下排军布阵不足，吸取了前三次的教训，下次不会输了。至于广凌城的百姓，确实是赵将军那?一支军队胡作非为，属下已将他们每人罚了五十军棍。”

刘枫旻面色愈冷，心底总觉得军中并非像周珏所说那?般安泰，然他也明了周珏哪怕真有意说出事情原委，军队属鄂北总督管辖，周珏又被总督提拔，只能假意附和，问不出一二?。

他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下，眼神睨向?周珏时，带着?不言而喻的警告，道：“但愿周将军所报的喜都会实现，而本官心中所思的忧都是杞人忧天。”

语罢，刘枫旻起身理?了理?袖子，就与一旁躬身为他送行的周珏擦肩而过，等周珏再抬眼时，刘枫旻已离开了营帐。

周珏的眼中隐下一丝丝晦暗与迷茫，叹息道：“报了是死，可不报由还能撑几日?啊。”

军帐外守门的侍卫倚着?墙昏昏欲睡，未察觉到?刘枫旻出了帐门，自然不会相送他至营帐外。

褚锋一直跟在?身后，左右环了一圈，见刘枫旻没有离开的意思，了然道：“按理?军营应把朝廷拨来的钱粮放在?军队中央，以?免敌军偷袭。”

刘枫旻勾起嘴角，徐徐道：“不急，来时我看到?百步外的炊房，我们去那?儿瞧瞧。今日?到?底是不是周珏口中所说，被罚才没饭吃。”

照着?刘枫旻的脚步，二?人一路走去炊房，军营中只有零星一两个巡逻的卫兵，见刘枫旻与褚锋手执着?令牌，也再没阻拦。

直到?二?人打开炊房的门时，见炊房的师傅正百无聊赖地捻着?米箱的碎米，哀叹声此起彼伏。

刘枫旻低头见米箱空了大半，而自己与褚锋走近炊房师傅的身后时，炊房师傅正沉浸在?自己的忧愁中，兀自抱怨道：“这点米，还够吃几天啊？”

刘枫旻眼珠一转，心中推敲出一二?来，轻咳打断道：“师傅，我是周将军派来的。将领们吵着?要用膳，问问你今日?能不能加餐？”

炊房的师傅显然被刘枫旻吓到?，向?后避了避，见刘枫旻与褚锋二?人是新面孔，然面色平缓，不像有假，没好气道：“真不是我不给?他们加食。从百姓那?儿抢来的钱粮都快用尽了，这些米最多够我们吃十日?的。加不了餐！”

刘枫旻心中猛然一滞，军中果然要绝粮了。

他敛起沉重的神色，笑脸相迎道：“您想想办法，看能从哪儿再拿些回来。从前赵将军能让将士们吃饱，不能到?我们周将军身上，就引起军愤不是。”

炊房师傅摆摆手，声色更高，“我说你怎么回事？你不知?道现在?广凌有个姓刘的高官坐镇吗？你家将军若真有本事，你让他上书到?皇上那?儿去，如实说军粮被叛军偷了的事儿，别欺上瞒下的，就知?道打压我们这种下等人。”

刘枫旻嘴上的笑意猛的一僵，心中如大石压山，也将前不久升起的疑团一一解开。

为什么赵豪要这么明目张胆的为乱地方？

又是为何百姓都说将士们各个面黄肌瘦？

一国之?军队，连温饱都不能解决，上阵杀敌，便是笑谈。

刘枫旻再没多说，与褚锋离开了军营，心中生起另一团疑思，绕在?他本就沉重的心头。

“军营银饷失窃，官银外流，广凌城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啊。”刘枫旻声色比春寒料峭更刺人三分。

褚锋抿着?下唇，心绪思而不解，惹得他语中难得的荡起波澜，“吃不饱饭，就赢不了仗的军队，不足以?称作我北唐的精锐。”

刘枫旻挑眉望向?褚锋，这是他自洛红事后，见褚锋唯一一次汹涌起激荡的情绪，嘴上挂着?抹浅淡的笑，欣赏道：“英雄壮志，难得。”

可北唐的精锐，真正细数之?下，又有多少呢？

刘枫旻再回客栈时，天边已下了绵绵薄雨，而刘琪倚在?客栈外的门庭中等他，面色带着?隐隐的深沉与晦涩。

刘琪望见刘枫旻时，眼底陡然生出一片光彩，热切地迎上，为刘枫旻撑起油伞，“公子今日?办事可还顺利？”

刘枫旻总觉得刘琪今日?与往日?不同，却也没推敲出什么异常，语带疲倦道：“明日?，我与褚锋可能要去城中富商家一趟，二?三日?才回，你无需挂心。”

刘琪张口欲语，话却含在?喉间，最终化作淡淡地迎合，如一汪死水般沉寂，“小的听公子的。”

刘枫旻回屋的脚步微顿，深谙刘琪绝不是个会放弃与他相处机会的人，今日?破天荒地顺从，回望向?刘琪若有所思地神色，正声道：“你今日?倒是乖巧的稀奇。”

刘琪略一犹豫，敛起沉郁的脸色，嘴上挂着?抹清淡的笑，“公子喜欢吗？”

刘枫旻收回探寻的目光，不再与刘琪对?视，快步进门，只留下一句：“别人喜不喜欢不重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刘琪呆楞在?原地，哑口无言，手中的伞不自觉的向?身侧一晃，再没恢复此前的周正。

雨水滴滴轻缓的浸透着?刘琪的半边衣服，一如刚才刘枫旻的话静静地扣在?刘琪心口。

他默然的看着?刘枫旻消失的方向?，回味着?刘枫旻说话时透着?狡黠与审度的眼神，五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