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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歆和王朗一同乘舟,遇到有人向他们求助,想要坐船。华歆不肯,王朗却爽然应道:“舟尚宽。”但过了不久,遇到这人的仇人追杀,王朗便想要抛弃这人。华歆却说:“方才我不应允他上船便是这个原因,如今既然已经许诺了要相助,又怎好半途将人抛弃?”
讲完了,才发现女儿已在怀中沉沉睡去。
秋夜的风裹杂着木犀的香气,努力地撬开被内侍合拢了的窗门,飘进了内殿。
在满室摇曳的灯火里,周弘煜低头静静地看着女儿静谧的睡颜。
额头像她,眉毛像她,连睡着时又长又弯的眼睫也悉数出自她的母亲,在阿婵离去后的四年里,他唯一的安慰,便是这个她留给他的无双珍宝,只有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女儿,他才能确信,她确确实实来过他的身边。
他又想起了方才给女儿讲的故事。
张后性格严厉,对盼了数年才盼来的长子寄望极深。周弘煜的童年便是在母亲的严厉教导里长大的。四书五经、君子六艺、帝王之术,事实上,他没有时间也并不被允许阅读像世说新语这样,在他的先生和母亲看来不入流的书籍——自然也不能指望他的母亲会在他的床前枕边,为他讲故事。
他人生里见到的有趣的玩意儿、听来的民间风物,还有那些藏在笔记俾史里有意思的故事,无不来自他的妻子。
他还记得,妻子给他讲完这个故事后,又说:“世人都夸奖华歆守信义,而责怪王朗,但其实王朗本着一颗良善之心去助人比之华歆虑及有危险便将人拒之门外便不可爱了么?遇着仇家寻衅,为求自保,不过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可责怪的呢?”
她就是这样一个有趣却通透的人,善良,却轻易便原谅了别人的不善。
“孤让你请陛下过来,陛下呢?”兴庆宫里,张太后神色郁郁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内侍。
内侍略带紧促地答道:“陛下说,夜色已深,太后想念,他却不该在此时前来叨饶,待明日午后处理完政事便自向太后宫中前来问安。”
张太后盯着眼前的小内侍,倏忽有些烦闷,挥手让他下去了。
“二娘,你可知道,孤深夜请陛下前来,所谓何事?”
下头坐着的少妇,年岁约莫二十五六,梳灵蛇髻,簪碧玉钗,穿着天青色广袖流仙裙,生得明眸皓齿,清艳逼人,恰似花中芍药,见之难忘艳色——正是张氏和英国公的独生爱女卢秀瑶。
闻言,卢秀瑶蓦地眼眶一红,“姨母,我……”张太后却直接打断了她,“是为了你。”
又叹了一口气,“自然,也不全为了你。”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幼妇容妇功无可挑剔,和陛下的婚约虽没能成——到底也不怪你。”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不允,卢秀瑶也确实无可奈何。“但陛下心里到底是有你的,从前便是中意你的,虽说中间生出了误会,到底也不是没有解开的那天。而今陛下这般,膝下犹空,却不入后宫,实在是令孤十分担忧。因而你母亲来求孤,让你入宫的时候,孤允了。孤不愿我的儿子或是终日凭吊亡妻,或是不肯解开同你的心结,便这般郁郁终生,这也是一个母亲的私心。但孤想问你——”
张太后陡然话锋一转,发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三年间,陛下不来,你也不去,若是这样一天天耗下去,你迟早便老了。老在宫中,又有什么意思?”
又道,“若你不愿,不若我送你出宫去,另改了身份,嫁个低一些的人家,也不是不美满,你说呢?”
卢秀瑶却摇了摇头,坚决道:“从前毁约另嫁,确实是父母之命,不得不从;如今入宫来,却是我自个的心愿。”
她伏在地上,郑重地一叩首,“请姨母圆甥女心愿,这辈子除了陛下,我是再不会爱慕旁的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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