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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留赵让呆若木鸡,回神后啼笑皆非,却隐隐有些不安:他原是在皇帝提及弑兄一事时便欲趁隙问起冷宫母子,哪料后边却全无机会。经此终生不忘的无眠之夜,赵让得证妄测,李朗——皇帝真是对他另眼相看,那蕴于凤目中的款款深情,简直令赵让无地自容。

他可如何是好?

赵让心中的李朗,除去九五之尊的高不可攀,雷厉风行的中兴之像外,就只留下那年盛夏,弱小无助却勇敢直面强梁之辈的小皇子模样。

那个人纵与他缘深难舍,也……也不该是如今这个样子,他已有许诺一世不变心的妻,怎能承另一人的似海情深?

不该如此!

赵让打了个寒战,不察长乐已悄悄进了寝殿,见兄长一脸怅然若失,心中惊惧,忘乎所以地疾步上前猛抱住赵让,哽咽道:“大哥,无论什么事,活着便好!”

想到赵让必是心高气傲,忍不得这侮辱,长乐更是害怕,将赵让抱得更紧,哭道:“你难过也没关系,有多生皇帝的气,就打骂长乐好了。可是长乐不管别的,只要大哥能活着,就可以了!”

“长乐,”赵让苦笑着拉开长乐,“你胡说什么呢……”

长乐泪眼朦胧,神情语气确实异常坚定:“大哥,长乐知你心中不好受。你是堂堂丈夫,纵使是皇帝,也不能令你……只是,长乐想,皇帝既不厌其烦地做了这事,想来……想来就不会立即要大哥的命了。大哥,无论你怎么委屈,先活下来……好不好?就当是为了长乐……”

她话到尽处,已是泪如雨下。

自幼便被视作奴仆贱婢,长乐对荣辱得失看得极淡,生死之外,便无大事。但她知赵让与她并不同,深恐赵让为保名誉清白,轻易抛去性命,赵让将她拉开,她仍要牢牢地抱住赵让,红肿着一双泪眼,凄凄等待赵让的一句承诺。

赵让差点便被这幼妹勾出眼泪来,想到这孩子本是名门之后,却不幸被他连累,误堕风尘,她的无辜更显他无情无义,手足之情天赐,哪里还能说出拂她意愿的话,当下也拥住长乐,郑重道:“长乐,大哥答应你,必不会……主动求死。为了作你的大哥,作送你风光大嫁的大舅子,活下去。”

长乐破涕为笑,忙追问一句:“当真?”

赵让微笑着擦去她腮边情泪,顺带着捏了捏小巧玲珑的鼻,笑道:“自然是真。如有可能,我还望着能抱一抱小外甥呢。”

“大哥你真不知羞!”长乐宽了心,羞涩再起,如寻常少女般娇嗔着捶了赵让一拳。

赵让再怎么心事重重,也随着长乐的娇笑而扬起笑声。

一日无事,到了夜间,赵让秉烛读书,听得门外数声轻敲,并不意外,将门打开,果然是那前太子妃之子伫立门外,他此回又换回少年男子服饰,未长成的身形略显瘦弱,眉目间却是凝着少年人少有的重。

闪身进门,少年言语间甚不客气,直截了当:“你真被他睡了?”

赵让为之一窒,忖道,这少年长于深宫,相依为命的母亲出身教养皆佳,怎出了个满口市井粗俗的儿子?

少年见赵让不答,更是气急败坏,上前昂头瞪眼,怒气乍现:“赵让,你真就在皇帝身下受了雌伏之辱?”

言语直接且咄咄逼人,赵让却无可自辩,唯有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又来了?是不是令堂有事?”

少年跺脚,急道:“我母亲没事,倒是你——你怎么能把自己给他?你对我说,无论处境多么无可奈何,都要坚持作堂堂大丈夫,那你呢?你自己都做不到!”

赵让本就问心有愧,见这少年较真,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复,欲言又止后,终是低声道:“大丈夫立世,求无愧于心而已。宠辱若惊,如何能成大事?”

却不想他这话一出,少年竟是目中闪出泪光,双唇微颤:“你,你怎么可以?”

不待赵让反应,少年一跃而起,跳上搂住赵让颈项,狠戾在赵让唇间烙印般重重戳下,退回原地后,戾气炸起,咬牙切齿道:“我本以为你是个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好男儿,不想也是个随波逐流的贱人——你不就是看中那帝位么,好,待我取而代之,你便在我身下宛转承欢好了!”

说罢,少年打开门,愤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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