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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楼天字一号间里,卫幼卿、卫宛凝与张景虞,三个理应坐不到一起的人,正伴着窗外的清风绿意,惬意的清谈小坐,而且相谈甚欢。
桌面上,已经撤去了之前宴客的残羹冷炙,换上了清雅可口的茶点。
一碟山药梅子凉糕,松软酸甜,黏而不腻;以及莲子、茯苓制成的阳春白雪糕,糕体外观清雅通透,又有祛湿消肿的功效。
另外就是一碟小巧的鹅黄色糯米姜糖,入口软糯,香甜滋润。
张景虞吩咐了一声,伙计又斟了三盏各色不一的茶水,清香爽口,足以解了糕点的甜腻。
都是斟酌着她们女儿家的口味和胃口来的。
卫宛凝说了自己的计划,她要找的就是这太白楼的酿酒师,这里不同于其他的酒楼。
他们的酒都是有专属的酒坊对应。
虽然主打的是珍馐美膳,但是,酒一直都可以称之为一绝。
她们在知道这个酿酒师前,曾经找了数次其他的酒坊,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直到偶然发现了,太白楼的这位酿酒师。
卫宛凝滔滔不绝,对面前两个耐心的倾听者,畅想自己的酒坊大业,她太缺少可以畅所欲言的人了。
张景虞本来面目温煦地听着,直到卫宛凝说出酿酒师名字的那一刻。
他才蓦然望向对面的女子,似笑非笑地问道:“卫大小姐要挖我手下的人?”
“我没有……”卫宛凝一下哑口结舌,怔怔地问道:“这么说,眼下这酒楼是你们的……”
“不错,太白楼正是张家的产业,知道的人不太多就是了。”张景虞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清淡地说:“大小姐如果实在有心,我们也可以商榷一下。”
卫幼卿想起之前,她站在太白楼外面,将牌匾上的字迹和徽记,瞻仰了半晌。
她还在想,是请了什么人,写出这等银钩铁画的太白楼三个字。
卫宛凝迟迟没有作声,她备受震撼的,当然不止于此,还有,前世另外一件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
那时候,卫宛凝与洛汀菡正是最要好,也就相应与妹妹的关系,不冷不热的。
挖到技艺如此精湛的酿酒师,她满脑子光顾着高兴,从未想过,为什么人家好端端的,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他们挖了过来。
太白楼怎么说,都比她们根本算不得起步的酒坊,环境还是银钱方面都要更加优渥。
难道说……是幼卿?
卫宛凝被炸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反应不过来,于是缓慢地地眨了眨眼睛。
张景虞没有打搅卫宛凝的神游天外,而是笑着问卫幼卿:“在想什么?”
卫幼卿拉回了飘远的神思。
她春山低垂,慢慢的笑着说:“我在想,那牌匾的字,写得着实甚好。”
“这么说的话,我就不得不承认了,”张景虞放下手里的折扇,在卫幼卿疑惑的目光中,起身朝她拱了拱手,莞尔道:“不才,正是在下少年拙作。”
“啊?”面对张景虞这般作态,卫幼卿的心情讶异又好笑,他和第一次见面一点都不一样,风趣诙谐。
张景虞眼中清明湛湛:“见笑了。”
“哪有,我亦是对大公子心生敬佩才对。”卫幼卿声音甜脆如莺,语调娇软柔嫩,像是在家里和长兄说话一样。
她是一向很喜欢笑的,尤其是在熟悉的人面前。
卫宛凝僵硬着脖颈,侧眸看向身畔神态自若的妹妹。
明眸皓齿的少女,此时正笑得如春风潋滟。
卫幼卿不太喜欢,过分甜腻的熏香,唯有发鬓间清冷的茉莉花香。
绵绵不散地萦绕在她的鼻息之间,那是柔软的芬芳与鲜活,却散发出了无尽的冷意清寒,透进了她的骨子里。
前世在她的记忆中,一生平步青云的张景虞,最为奇怪的一件事,就是始终没有娶妻纳妾。
反正据她所知,他一心投身朝堂,也就无心打理其余的庶务了。
就索性将全部的后宅中馈,都交给了唯一的女主人卫幼卿掌理。
自然也就包括了张家名下所属,这些明里暗里的各行产业了。
当时她去要人,太白楼的掌事,只是略微为难了一下,现在想来,怎么看都是装出来的。
所有的交接都太顺利了。
卫幼卿如果想要帮自己,就一定要通过张景虞。
到了这里,卫宛凝突然不忍心想下去,绷直了脊背,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
卫幼卿当时在张家,才因为温韶和张景柯生了嫌隙,接手了中馈后,需要面对的都是后宅里的人心叵测。
她尚且立足未稳,还要为了自己,去低声下气的求人。
那个人还是铁面无私的张景虞。
今生也许眼下尚可,但前世的卫幼卿,可是显而易见的畏惧张景虞。
因为后来有一次,赶上父亲的寿辰,她们做女儿一起回门去,一家女眷齐聚后堂。
有人看张景虞扶摇直上,知晓卫幼卿嫁进了张家,有心与她攀亲,想要引荐自家的女儿,就提了一句张景虞。
谁知,卫幼卿的脸色,顿时前所未有的煞白。
甚至,因为太过慌张的藉口离开,起身之际,将手畔的茶盏摔得稀碎。
卫宛凝还责怪她太失礼,却在无意中,瞥见她睁大的眼里,满是惊遽之色,唇瓣咬的很紧。
她也被吓了一跳,没有再多说话。
仿佛提到的不是夫家长兄,而是一个刽子手。
这一点倒也不必多想,能年纪轻轻走到那个位置的人,能是什么仁善之辈呢。
可是,妹妹是怎么去为了她求人的呢,她想。她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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