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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第二日他醒来时,她早已起了,纤纤细指在黑长发间滑动,待理顺了才束起来。
她皱了细眉,方才用冷水漱了口,可脸却不知要怎么办?脸上紧绷又粘腻,她又是个爱干净的,坐在那里抓心挠肺许久,极为不自在。
他半眯着眼,手臂挡在头顶,待完全醒了神坐起身,扶着额头看了她一眼,叹口气:“你等着。”他从小柜中翻出个小罐子来,将里面的酸梅干全倒出来,提着下去了。
似锦张了张嘴,也不知他要做什么,掀起帘子看过去,只见他走到干净没有踏痕的雪地上,双手捧起雪,一下一下往罐子里放。他只取最上面的那层,怕不小心用力过大,沾到地上的湿土。她远远看过去,他蹲在地上的样子,让人觉得极易亲近,初时见到的棱角都变得圆滑。
装得差不多,他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提着罐子大步走回来。炉子里加了碳,水壶嘴上已经冒出了丝丝白气。他提下来,将罐子放在炉子上,待温度适宜了才取下来。他拿了块小帕子递给似锦,笑道:“就将着用吧,今儿脚程快些,天黑前能到镇子上,到时候就有热水了。”
似锦接过来将帕子放进罐子里,水有些烫,还带着酸梅味道,也好过不洗脸,热热地覆在脸上很舒服。
他本可以像薛大人一样吩咐下去便是,只是他已经习惯在外亲力亲为,行军在外,他可没让疲累同伴伺候自己的习惯。刀口下讨生活,更要养足精神才是。
他在她刚刚擦拭过的脸上摸了一下,沾染过她脸上粉嫩柔软的双指来回摩挲,滑滑如上好绸缎一般:“女儿家肤如凝脂,细滑如雪,这般好颜色,在这野外倒是埋没了。”
似锦脸颊绯红一片,他接过她手中帕子,淡淡酸梅香传来,他粗眉拧了拧,放到一边去了。他可擦不下去,还不如脏着。
小柜中有提前备好的糕点、果脯,他虽不爱,却足以充饥,才用过,薛大人差人送了些别的吃食来,他道了谢,命其他人将东西收拾好,准备上路。
天微亮,天地间静谧一片,人们收拾东西的声音有些突兀。不过这片嘈杂声未持续多久,就安静下来。充斥在耳边的是马蹄哒哒声和车轱辘转动声,走到坑洼处好一阵颠簸,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晕眩。
过了新鲜劲儿,放眼看去,又都是一片萧条。偶有看到几户人家烟囱里冒着青烟,薛大人派人来传说想要歇歇,被他给回了。薛军听了答复,苦笑一阵,这般奔波,连他也受不住。只是昨夜未睡好,晃晃悠悠中睡了过去。
这两日,古月言有些心烦意乱,她本想安心等待常万德从钦州回来,好商谈两人婚事,平日里虽身子不舒适还是能绣几针,画几笔的,过得还算有滋味。谁知这等好日子,却被夜半时分潜进来的人给搅和了。任她怎么推拒,都甩不开他,不觉中被吃了好些豆腐,她本是要强的性子,一口气积郁在心间,俏脸上整日带着阴郁,见谁都带着脸色。
这日,她正在亭中提笔练字,一手柔夷被冻得通红,连那支上等湖笔都快要握不住了,却还是固执地一笔一划写下去,连身后轮椅转动声都没听到。
“你又何必难为自己,本是一手隽秀好字,生生给变成了鬼画符。你我亲近,不妨事,若给外面那些嫉妒你的人看了去,少不了要说你是个绣花枕头。”来人正是卓雾,他穿着翠竹色衫子,披着白色大麾,怀中抱着紫铜手炉,可一张脸上还是冻得苍白,毫无血色。
“本小姐怕他们不成?你怎得来了?庄子里无事?”她搁了笔,接过丫头手中的手炉,发出舒服喟叹。待缓和了些,挥退了丫头,方便两人说话。
“庄中无趣,多是些贪权贪财贪色的人,那些嘴脸看一眼便觉得倒胃口至极。所幸有下人们看着,我也不必时时活在痛苦中。”他抬手拂去粘在嘴角的白毛。“瞧你这副样子,可是那人惹了你?”
她嘴角勾起冷笑,径直走到他身后,推着他往书房走,声音娇脆:“你畏寒,怎么不在屋里等我?生了病又得好一番折腾,多遭罪。”
他笑意浓浓地抬起头,像个调皮的孩子:“阿姐,我倒是听人说那位借着身边心腹之人的手送了常府丫头好大一礼。不过阿姐看不上那东西,也不算得什么大事。”
他的一举一动,别人看不透,她却事事知晓。他也算有心,凡事都不瞒她,明知两人立场不同,他还这般信她。真不知该说他傻还是愚蠢!也不怕她临阵倒戈,掀了他的底,让他万劫不复。她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过是一份给属下身边人的礼,她并不放在心上。她只是气恼他,可以漫长时间的隐忍,却不信她能自保,非得要给她寻个自己人才能安心。若她不管不顾的移情别恋呢?他就是吃准了她,肆无忌惮地挥霍她对他的情。
“阿姐不是就爱那猫儿吗?先前还与我说,就算不能带在身边抚玩,也要远远地看到它,这会儿怎得不恼?”
她恨恨地捶了他肩膀,恶声道:“你这混账,就怕我日子太好过?非得要揪着我心事提。不过是一只猫罢了,送了便送了。他若是敢将自己也送出去,我必不轻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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