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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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岁节目的录制很快，五分钟左右的出镜时间和三分钟左右的花絮，在一个小时内就全部结束。安润坐在休息室里，捏了捏笑得有些酸的腮帮子，整个人像灵魂出窍一般坐在位置上。

“安小姐，现在六点十三，你可以换衣服了。”明鹤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服装师和化妆师。

安润听到有人喊她，才回过神来。她习惯性地扬起嘴角，却又在下一秒看到服装师手上拿着的“V型”领口黑色长裙时垮下脸来，“我不穿这种风格的。”

她说话的态度很强硬，让面前这个服装搭配师有些为难，因为这种镂空长裙很衬安润的身段。虽然安润属于古典美人的类型，但高挑的身材和一双桃花眼又足以让她撑起各种Gothic风格的服装。

安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生平最讨厌两种东西，一是这种“V型”领口的服装，二是俄罗斯□□。

“安小姐，这是Moya女士今年设计的最新款，明总说您穿会很好看。”明鹤的态度也很明显，“GT驻京的市场宣传总监也会出席晚宴，”

“我说我不喜欢，你听不懂吗？”安润站起来，盯着明鹤的眼睛，“少拿明熙阳和代言压我。”

“谁惹我们安大明星不开心了，”明熙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走就来，眯着一双狭长的眸子笑着，“阿鹤，安大明星不喜欢，我们哪能强迫人家穿。”

明鹤往明熙阳的方向挪了半步，抱着手似乎十分不屑地哼了句，“以前坐台时穿仿款劣等货不也挺高兴么。”

“我的安润大明星，”明熙阳率先往前走了一步，挡在明鹤面前，拖长着音调说道，“Moya女士很中意你，我听说可是要让你当GT品牌亚太地区的代言人，你真不考虑下？”

GT是国际奢侈服装品牌，向来只邀请国外超模做服装代言。近年来在亚太地区青年群体中流行的暗黑系风格正好契合了GT中层产品推广的需要。安润的外形和名气使Moya女士相信这个女孩有能力带货。

类似于维多利亚的秘密这类顶级的品牌都不能忽视女性市场对于舒适度的需要，而逐渐开始改变经营策略。其他奢侈服装品牌也很难墨守陈规，不寻求变通。下限在往下挪，但依然可以是百分之八十的人所承受不了的价格，百分之十的人依然矜贵地活着，剩下的由代言人带动的百分之十的市场已经足够资金大幅流转。

安润没说话，一个好的代言可以让一个明星在时尚圈有分量，咖位随着国际知名度的增长自然而然地提高。

“安大小姐，”明熙阳让身后的人再退后些，挨近站着的人说道，“我不得不承认我很想和GT合作，可没有孙小姐的允许我也不能强迫你做这些事啊。”

“她说的？”安润瞬间皱起眉头来，“明总这么听她的话？”

明熙阳无奈地摊手，“别人她是管不着，你的话，她非要管我还能怎么办？只不过这一次，她跟我的想法刚好撞上了，这本就是一个好机会，她想让你抓住，我也想让你抓住。”

“早年谁没个辛酸事，”明熙阳毫不在意地笑起来，“为王的胜者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安润的眸光明显黯淡了几分，那是因为咬你的是五花蛇，咬我的是竹叶青。

“她不会去吧？”安润扬起头问道，往前走了两步摸了摸衣服的料子。

“不会去。”明熙阳肯定地说完，低头看了眼时间，“我在车子里等你们。”

不会带她去坐轮渡，也不会跟她一块儿出席晚宴。她反问个什么劲呢。

安润坐在车子里，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她的手揣在披在外面的羽绒服里，一直攥着手机，几度想拿出来，又在心里骂了一句“人渣”把东西放回去。

云城嘉禾国际酒店的外面，已经停靠了许多商车。安润让明鹤拿着衣服，便款款从车上走下来，明熙阳作为明润传媒最年轻的CFO，外形出众，身价不菲，和安润站在一起倒是有几分相称。

一进去倒是碰到熟面孔，有种业内联欢的感觉。不同的人扎堆在一起，各个眉飞色舞，不知道是真有那么开心，还是不得不那么开心。

安润作为爆红流量，本就引人注目，加上一身黑色GT长裙，更是气质出尘，这很快便让人联想到GT正在亚太地区寻觅代言人一事。是否已经这么快选定了明润传媒？不过当他们看到穿着另一款GT短裙出来的周裕晴时，很快给自己的猜想画了个叉。周裕晴向来是国际时尚品牌的宠儿，虽然演技诟病挺多，但是其他方面未必比安润差，甚至强了好几个档次。

周裕晴看到安润时眼前一暗，安润自然也高兴不到哪儿去，但是对方咖位就是比你高，人家跟你说话，你就是不能当众给别人甩脸子，至少当着GT市场宣传总监的面不能这么做。

“明总，很高兴又见到你。”市场宣传总监拓马是个看起来有些秃头的法国中年男人，见到明熙阳便很热情地拥抱了一下后才去看安润，“Moya女士的眼光很棒。”

安润礼貌地回应了个笑容，却看到拓马转头很亲切地拥抱了周裕晴，“裕晴小姐今天也很漂亮。”他看着走过来的郑东阳，宛若遇见老朋友一般，“郑团长今天来晚了，呆会儿要罚一杯。”

不愧是驻京的宣传总监，把这调侃和酒桌文化学得一样不落。

周裕晴笑盈盈地跟安润打招呼，“安安，好久不见，新年快乐。”

安润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面上还得喊一声“裕晴姐”。她现下不痛快得很，这衣服她穿了，以为真是明熙阳和GT已经达成了协约，哪想这叫什么拓马的男人更看中周裕晴。

“你骗我。”安润拉住站在她身边的明熙阳冷着脸小声说道，“不是拓马看中我。”

明熙阳风度翩翩地笑起来，“安润，孙小姐要您穿的，这才是重点，难道不是吗？你知道的，明润传媒的好坏跟她还是有点关系。拓马看不中你，上头的人倒是看中你，上头的人看中你，拓马也会看中你，所以我并没有骗你。”

“不要这么害怕嘛，”明熙阳看着安润的眼睛，低头却带了寒意，“安润，我想你要搞清楚一个事实，孙诺恒捧你没有错，但你也是我明润传媒手底下的人，别有了金主就目中无人，孙诺恒现在压着你以前那些丑事，她甩人走人什么事都不会有，而你到时候就不会有这么幸运了。我也不是威胁你，该矜贵的时候矜贵，该赚钱的时候赚钱，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他说完，视线便往下滑，女孩敞开的胸口雪白诱人，脂凝暗香，人们常爱看樱花撒满富士山时的景象。

安润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绷紧身子，面色阴郁地看着明熙阳，她很久没有被人这样点醒过了，以至于她都忘了孙诺恒其实是个不念旧情的人。如果孙诺恒走了，她的下场会是怎么样？

陆三冬接到路易斯从意大利打过来的电话时很是惊奇，当年那个少年长大了许多，梳着整齐的头发，胸前别着精致的领结。

“陆！新年快乐！”路易斯在视频另一头吼道，“猜猜我在那里？云城的风真大啊，我发型快被吹乱了！”

“……”这还需要她猜在哪里吗。陆三冬的心情很好，她晚上才去拜访崔翮老师，此时正好有些时间与这人唠嗑，“你来云城做什么？”

“陆，我给你送新年礼物来了！”路易斯对着镜头眨了眨他蓝色的眼睛，“我可要开始还赵的人情了！”

陆三冬闻言挑眉，这一两年没有怎么过问这个大男孩的事，不知道他究竟闯出个什么名堂，打趣道，“给赵的，请转机去德国。”

路易斯的头发还是在下车的一瞬间就被吹乱了，“陆，我跟Moya老师到你们工作室楼下了，等着我们进来！”

“你说赵啊，我可是去拜访了她，但她太不友善了，直接叫我滚，别烦她。”路易斯相当委屈，“我给她送了一套完整的典藏版游戏卡，她才请我喝了一杯茶。”

冯媛一直躺在沙发上刷微博，一年多来第一次体会到这么好的网速，实在是太幸福了，摘下耳机听到男孩子的声音，整个人瞬间从沙发上坐起来，在凑过去看到一个小毛孩时又悻悻地坐回沙发，算了，她喜欢多金英俊的老男人。

话是这么说，但打开门看到金发碧眼的意大利小帅哥时还是忍不住内心澎湃了一下。不过，看到小帅哥身后的法国女人时，瞬间捏着拳头压着嗓子尖叫了两声。

身后的法国女人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伸出手用着动听的中文说道，“很高兴见到你。”

冯媛觉得她打开的门一定是薛定谔的门，上一次是文如许先生，这一次是Moya女士。

“Moya女士！很高兴见到你！”冯媛喜欢Moya的原因很简单，Moya是个特立独行的单身母亲，出身法国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家庭，却在设计大赛中脱颖而出，成为GT首席服装设计师，创下了不少业内神话。至于她的丈夫，病逝，留下了一大笔欠款由她还。冯媛以前带着孩子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看Moya的自传，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说出她心声的人了。

陆三冬看了眼倚着门得瑟的路易斯，又看了眼Moya，她自然是听冯媛喋喋不休地念叨过这个人的，从简朴家史到成就辉煌，从七分脾气到三分古怪性格，也算了解地通彻，“Moya女士，欢迎您，快请进。”

倒不是她不惊喜，只是实在没什么交涉，不知道路易斯在弄哪一出。她没有表现得很热情，权把Moya当路易斯的朋友对待，亲自去沏了一壶暖冬的茶，白气蒙蒙，散发着茶叶浓郁的香气。

Moya穿着GT的职业女郎套装，盘着金发，抿着红唇十分赞赏地立在一旁，“陆小姐习过茶道？”

“跟文如许女士学过一些。”陆三冬解释道，“Moya女士闻出来这是什么茶叶了吗？”

“我喜欢的安徽祁红，”Moya笑着坐下来，倒像个老朋友，“在学校时，dice的茶道比文如许还要精通一些，她肯定没少教你。”

原是这层关系，陆三冬想起了前几日dice打电话给她，让她争取接一款代言的事。

“Moya，你是卖人情给dice，不是因为我才来的吗？”路易斯突然不满意地撅起嘴，“我不喊你老师了。”

冯媛坐在一旁星星眼看她偶像呢，暼了一眼路易斯道，“你这孩子别闹行不行？”

路易斯看着面前这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孩子，用着蹩脚的中文顶嘴道，“你才是孩子！”

Moya闻言大笑，对着陆三冬摆手，“跟你家中长辈确实是好朋友，但这一次却是因为路易斯才来的。”

路易斯立刻接话道，“陆，你知不知道，Moya老师喜欢我画的东方美人图系列，非要我拜她为师，我就非不拜她为师，然后她说想请你代言GT，我才同意拜她为师，你看我是不是给你送来了个大礼！你快和赵好好感谢我！”嘴上说着不是小孩子，此时却像小孩子一样邀着功。

Moya习以为常，无奈地笑道，“没办法，行为古怪的人时常天赋极佳。”

“陆小姐你知道的，我肯定不是在进行利益置换。”Moya想起那七幅美人油彩，又看着眼前面容沉静的女孩，爽朗地笑起来，“之前只觉得中意，现在觉得甚是契合，不知道面前这位东方女孩有没有兴趣成为GT亚太地区的品牌代言人？”

陆三冬没想到毫无迂回，这般开门见山，“我？”她想起GT的品牌风格，从黑暗的隐忍里开出猩红的花，她并非不想，却想起了另一个人，“不知道Moya太太有没有观看过我国国内目前大热的电视剧季长别，我认为里面一人分饰两角的女演员安润更适合这个形象。”

一人分饰三角，一是表面人畜无害内心计谋翻天的女主角季长别，二是表面放浪形骸内里侠肝义胆的女将军季长安，三是隐忍数十年一朝血刃天子喉的前朝公主季久之。

陆三冬第一次无比肯定安润的演技。

冯媛皱着眉头，是说话也不好，不说话也不好，安润是她的新墙头，她为自己以前曾说安润三分演技而深感打脸，但是代言这么好的事怎么能往外推呢，安润的确形象符合，但她自认为陆三冬的气质更能衬起这款产品。

Moya对眼前这个女孩说的话也有些吃惊，她似乎听过安润这个名字，她思索了一会，才想起明润传媒曾经请她做一件衣服，那个女孩似乎就叫安润，“我能看看跟这个叫安润的女孩有关的东西吗？”

冯媛看了眼时间，“那什么，今天的更新了，要不大家一块儿看？”她发誓，她真的没有想追剧。

于是画面很奇特的，四个人居然就着茶水当饮料，开始观起剧来。路易斯向来不吝啬赞美，直夸安润模样好看，像画上拓下来的一样。陆三冬看得出神，如果当初是她演，未必有这般好的效果，她相信有时候一个剧本天生就是为了某个演员而存在的。

“陆小姐，我想你触动了我的灵感。”Moya女士在又臭又长的广告中站起来，眼里全是欣喜，“很高兴见到你，dice和如许确实把你教得不错，我想我们之后还有机会见面。”

路易斯还没看够，但也只能跟着自家老师道别后离开，“陆，明年记得回意大利看我的画展！”

陆三冬礼貌地把两人送出去，冯媛跟在一旁一个头两个大，“所以，我的Moya女士是想怎样，是选你还是安安，安润啊！”

陆三冬听着窗外风声渐止。

深蓝俱乐部里，孙诺恒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人，十分不满意地皱着眉头，“给你们批了新区那么大一块地，你们还想要更多？是不是胃口也太大了！”

张玉寒摆手，一脸无辜，“小诺，是我们的问题吗？是你们ZF的问题好不好，之前明明说推掉老建筑，重新古玩一条街，是你们反悔在先，我们才要的另一块地。”

“荒唐不荒唐？”孙诺恒拧着眉头道，“好好的古建筑不留，拆了重建古玩一条街，也真亏上一届班子想的出来，拿了你们不少好处吧。”

张玉寒听到这话笑起来，“小诺，我倒是没发现你这么为人民着想啊，”他说完又沉下脸来，“所以你看，我不爱跟你这种人打交道。”

孙诺恒摇头，不中这种激将法，“要么你们退，要么卡着，那条古街我不同意拆。”

“小诺，你为谁出头呢，”张玉寒见这人态度强硬，“我们又不是没补足相关费用。”

“你们要是真补足了也不会有百姓坐到ZF门前示威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孙诺恒道。

张玉寒挠着头靠着沙发，有些不愿意说话了，他以为熟人之间倒还好说话一些，没想到反而碰了一头钉子，要是没寻思找这人，那条古街拆了就拆了，现在倒好，反而不能拆了。

“也行，”张玉寒只得妥协，“那你得跟我保证，我们集团不能拆，别家也不能拆。”

孙诺恒见对方让步，也退让三分，“我保证，新区的地很快就会给你们拨下来。”

张玉寒长叹一声，“小诺，说真的，为什么不拆？你还是得给我个理由吧，我也就是看在你面上才不想继续闹下去了。”

孙诺恒自己也长叹一声，竟然笑起来，“张玉寒，你知道，其实我就是在跟孙鸿杰对着干，他手底下的走狗想从里面捞钱，我就偏不让。”

“他也只会觉得我是在闹脾气而已，毕竟我一向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