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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吃完,顾琢斋怔坐在饭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若柳默默坐在他旁边,撑到不行。时间已经不早,再这样呆着也不是个事儿。明若柳将碗碟收进食盒,向顾琢斋告辞。
“顾公子,你这几日就在家好好养伤,不用去我那儿上工了。”
顾琢斋却不打算多休息。
“不过是皮外伤,在床上躺这一日也就够了。你那儿不是还有几株花还等着我画么?要是误了花期,岂不是耽搁你的事?”
“没关系。”明若柳不以为意地笑笑,“你还是养好身体最要紧。那些话,我自己画也是一样的。”
“明姑娘,就让我去上工吧。”顾琢斋甚是坚持,“我和你们在一处,心里还好过些。”
明若柳想想他一个人这个状态呆在家里,也怪不放心的,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
“明早我要南煌过来接你,你要是觉得身体受不了,千万不要勉强。”
“我知道。”顾琢斋感激说道。
“那你今日早点休息。”明若柳婉转一笑,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想了一想又转过头来对他说:“顾公子,人活在世,不过须臾。就是你,也曾经死过千千万万次。”
“白老太太去世,于你,是一件悲事,于她,却是另外一段人生的起点。她那么疼你,想必也不想看到你因为她伤心消沉。”
明若柳的神情认真中又有几分释然的悲伤,顾琢斋没来由得觉得她劝自己的这话,不是泛泛而言,而是缘于切肤之痛。
他不禁想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明姑娘,”他肃立整袖,向她诚恳一作揖,“在下受教了。”
明若柳难为情地笑笑,走出了顾家。
夜空明朗,繁星漫闪。她提着食盒慢慢往集芳堂走,忽而如释重负地一叹:比起江焕刚去世时,自己要死不活的模样,江焕肯定更喜欢她现在这样吧。
这样一想,一块压在她心头百年纹丝不动的磐石不禁松动了分毫。
白家的丧事办得轰轰烈烈,顾琢斋自行为老太太穿了四十九日的素服,寄托哀思。
天气日渐炎热,集芳堂的花开个不停。君子兰、百合、飞燕草渐次开放,顾琢斋每日沉在画室为明若柳画花。
转眼三月过去,这几日顾琢斋每天早上都顶着两块乌青的眼圈,神情憔悴地来上工,明若柳和泛漪都不禁觉得蹊跷。
这日下午明若柳将一盆将开未开的芍药搬进画室,恰巧撞见顾琢斋趴在画桌上小憩。
顾琢斋被声音惊醒,睡眼迷蒙地抬起头,脸色差得明若柳几乎以为他被妖精吸了阳气。
“顾公子,这几天没睡好啊?”她试探问道。
“唔……嗯。”顾琢斋含糊其辞地答应。
顾琢斋不善撒谎,明若柳目光如炬,一眼就将他看穿。
莫不是那白家小姐又给他找了什么麻烦?她心头一凛。
“顾公子,你要是碰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千万不要自己硬扛。你跟我们讲,我们能帮,一定帮的。”
“没什么事情,不过是这几天读书读太晚了,有点短精神。”顾琢斋挽起袖子开始画花,“你放心,这些画我一定按时完成,不会误了功夫。”
“那就好。”明若柳讪讪笑答。
她下了小楼,皱眉回首望望在窗前埋头苦画的顾琢斋,朝在院里浇花的泛漪一招手,示意到水阁里说话。
“他肯定有事在瞒着我!”
水阁里凉风习习,明若柳用力扇着团扇,向泛漪大声抱怨。
泛漪抱膝坐在栏杆边,仰头问道:“他不肯跟你说实话吗?”
“肯跟我说实话就怪了!”明若柳一瞪眼,随手拿过小桌上的糕点,气愤地将之撕碎了扔在小池里喂鱼。
“你看他什么时候愿意和我交心过?我给钱,他画画,要不是我天天缠着他问东问西,你看会不会跟我说一句无关公事的事情?!”
她越讲声音越低,到后颇是委屈。
泛漪赶紧安慰她:“好歹他不会再把你赶出门,把你当疯子了嘛!”
“他不是不把我当疯子,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疯的疯子。”
明若柳懊恼不已,“什么一见倾心,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书里写得那么顺理成章!”
泛漪耐心听完她的碎碎念,柔声劝道:“好啦,牢骚你也发够了,不如认真想个法子,搞清楚顾公子到底晚上干什么去了?”
“除了要南煌跟着他,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明若柳无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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