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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兆丰年。大清早推开门,外面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昨夜便飘起了雪花,格外的冷,今早竟然连院外几株果树的枝头都架起了厚厚的雪。
屋内有壁炉内柴火未熄灭烘起的暖意,林书只穿了件缝制了棉花的绒内衣,雪白的世界传来的震撼和愉悦,使得林书忽略了那夹杂着风雪,刺骨清凉的冷霜。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纯白的世界,难以言喻的感觉,比以往每次见到雪来得更猛烈,脑中回忆起同前世家人滑雪的场景,历历在目,而他身后的小屋内,也有了陪伴他的家人。
雪后的云峰村,被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覆盖,连往日苍翠欲滴的青山绿树,都是天地一色的银白。
小屋前的小河上,水面浮起了冰,此刻他可以清晰地看见云峰村的脉络,沿着小河往下,那些家家户户的房屋,都清晰地隆起来。
王大牛家,牛蛋家,老林家,大娘家,二娘家……甚至还能听到孩子们在雪地里玩耍,传来的银铃般的笑声。
林书脸上浮起笑容,直到身后传出黑娃的叫声,林书才回过神,感觉到身体上汗毛竖起的冷意,却心情格外舒畅,恍若被这天地银白给洗涤干净。
林书进屋,就看到黑娃撑开手臂,做出要林书抱的动作,嘴里嘀咕着“尿尿。”
这是林书宠出来的。
黑娃从未和人生活在一起过,有些生活习性一时难以改变。
比如他不喜欢去厕所解手,甚至有几次直接尿在炕头,被林书发现后,打了几回屁股,才得以纠正过来。
冬天天冷,出去怕冻着孩子们,就放了夜壶在屋内,可黑娃见林书每回抱着小幺儿,就撒娇也要同等待遇,一到这个时候,就站在炕头等着林书过来。
林书也不知道是不是伺候小孩伺候惯了,对孩子狠不下心来,也就任着黑娃这般。
他脱了黑娃的小裤裤,抱着黑娃解手,然后给他擦屁屁,擦完后将夜壶拿出去洗干净后,回来黑娃又撅着屁股和小幺儿睡成一排。
林书拿搪瓷杯从铁皮水壶里倒了杯温水,挤了牙膏,刷牙漱口。
村里虽然有代销点,但还是赶不上大城市,物资匮乏,没有正规产家生产的牙刷和牙膏,都是些江湖挑货郎卖的牙膏,牙刷是村里有专门穿牙刷的牙刷匠做的。
牙刷头是猪毛,用不了多久就要去找老师傅穿一回,林书刚开始还用不习惯,但现在也就适应了。
牙刷柄是猪骨,极容易脆,前几天林书教彩凤和黑娃刷牙的时候,两只小家伙不喜欢刷牙,黑娃使从未在深山野林从未刷过牙,好在这家伙牙齿白,长得好,还没龋齿,估计是在山里什么草都吃,加强了牙齿的咀嚼和净化,而彩凤牙齿也长得不错,农村小孩又没机会吃糖,吃的都是些稀粥,稀汤,倒也没有龋齿。
不过林书还是强制让他们刷牙,还弄断了一根,一根好歹一毛钱,挨了林书一顿骂,两只就开始乖乖刷牙了。
林书洗漱完,水壶里的水也用完了,就先烧锅热水,待会留给三个孩子洗漱。
等他热水烧好了,就去叫醒了三小只。
他取出给三只做好的新衣裳,是拿了新买的布和棉花,拿钱请了村里做裁缝的张大娘做的。张大娘做的衣裳,针脚倒是细密紧实,就是这款式太大众化。生产队里的孩子清一色都是这种大棉袄子,穿在小孩身上,臃肿得像那挂在墙上的年画娃娃,鼓鼓胀胀的,倒是看着福气又喜庆。
林书给三人套上新衣裳,三只都站在炕头,朝着林书望来。
林书打量一眼,穿上倒是好看,就是太厚了,手臂不上不下,只能像只小企鹅张开,可爱得扑腾。
“哥哥。”
“蛋蛋。”
“锅锅。”
三只小活宝都朝着林书扑腾而来,咯咯地笑。
林书也笑起来,一个接一个抱下来,然后让他们穿上鞋出来玩。
“下雪咯。”
“呜哇哇。”
三只快乐的小企鹅扑腾到外面,很快就兴奋地玩耍起来。
小幺儿喜欢踩着雪玩,一看到雪就像只啪嗒啪嗒的小鸭子,满院子都是他的小脚丫子的痕迹。彩凤喜欢荡秋千,林书用麻绳在最结实的那株梨树上绑了一个秋千,还怕他们年纪小,就做了有保护措施的木板座椅。这些日子彩凤每天一起床就要坐上去荡几回,大清早就能听到小丫头荡到高处兴奋又欢乐的尖叫声。而黑娃是最黏林书的,每天一起床,就跟着林书的屁股转,在厨房给他烧锅。
林书给黑娃挤了牙膏,小家伙不喜欢刷牙,刷几下就会瞅林书有没有看他,要是没注意,就见他砸吧两下嘴巴,吐出泡沫,就假装刷干净了,还是会被林书抓住重刷。
过年要吃饺子,还要大年三十夜包好,待到半夜子时吃,象征亲人团聚,还有招财进宝的寓意。不过昨夜吃了年夜饭,就活了面,今早包饺子。
今早林书取一块羊肉,剁成馅儿,然后加入从供销社买的白菜,韭菜,切成碎末,这样饺子馅就做好了,开始包饺子。
林书没按人头来,只为了几个孩子能吃饱,敞开吃,就包了五十多个,煮了一大铁锅。
饺子熟的快,浮起来加点冷水,再次浮上来就差不多好了。
林书见饺子熟了,出去叫玩得不亦乐乎的三小只吃饭,在院子里往小河边看了眼,就见赶着牛车的陈发春和他娘从小河下面的路上驶来,似乎是要走什么地方去。
陈发春拿着一块硬得发干的锅盔在啃,嘴里嘀咕着什么,脸色看着不好。他娘低着头,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单薄衣裳,大冬天下雪还不是棉袄,冻得脸通红,似乎在悄悄抹眼泪。
“娘,我们家没钱了,那我读书怎么办?我可是村里年级最高的,可不能让人家看了笑话。”
秦慧娘背对着陈发春,看着后面的雪地,眼泪又无声地滑落,声音没有丝毫异样道:“娘知道,这趟回你外婆家,看能不能拿粮食换点钱给你上学。”
陈发春却毫无察觉,“咱家还有多少粮食?这一袋子都拿去换,还有吃的嘛。”
秦慧娘温和的声音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娘会想办法的。”
陈发春抽着牛鞭子,看了眼背后的粮食,却看到了站在院子外朝着这底下望来的林书。
他皱了皱眉,收回目光,又抽了一牛鞭子,牛车逐渐驶出了林书的视线。
陈发春外婆家就在红河村第五生产队,一小时后牛车拉到了家门口。陈发春外婆去镇上买东西,大舅也跟着去了,就只有二舅和二舅妈在家,他二舅招呼二舅妈端了两碗鸡蛋出来。
院子里隔了墙,隔住了冷风,这里屋烧着大树根疙瘩烤火。
二舅妈的鸡蛋很快端来,看着就是知道他们要来,提前也给他们煮上了。
二舅妈笑容很温柔,递给陈发春冒着热气的鸡蛋碗。
“来,发春,吃点鸡蛋暖和。”
“谢二舅妈。”
陈发春接过鸡蛋碗,热汤的温度通过不隔热的海碗,直接传到了手上。这会子在路上冻得直哆嗦,两下就抱着海碗喝了口汤。碗里有一个鸡蛋,汤里放了白糖,喝起来甜滋滋的。陈发春家是没有鸡蛋的,二舅家养了几只鸡,下了蛋过年都会给他外婆拿点鸡蛋过来。
陈发春二舅见他妹子又捎着粮食来换,身上连件棉袄都没得穿,一头等他媳妇端鸡蛋,小声让他媳妇将准备的厚衣裳拿过来,等媳妇去找衣裳,他又眉头皱起,走了过来坐下,不大高兴地道:“他呢?”
这问的是陈发春他爹,陈大山。
秦慧娘端着鸡蛋碗,一勺一勺舀着汤喝,坐在火堆后烤火,低着头不说话。
陈发春二舅拿火钳夹了几根柴,架在火堆,使火堆更旺些,才道:“哼,他倒是有本事,这过年连岳母家都不敢回啊。”
“行了,你少说两句。”二舅妈抱着一个大袋子衣服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件棉袄,“慧娘,来穿上,这冬天不穿棉袄,冻感冒了可咋办,这个家可都是要靠你啊。”说完就将一袋衣服塞给陈发春他娘,“这些都是我家老大的衣裳,发春穿着想必合适。”
“嫂子我,多谢。”秦慧娘接过衣裳,感动道。
“和我们一家人还说什么谢啊。”二舅妈笑着帮秦慧娘套上衣服,才问了陈发春几句,“大春学习好,我们在镇上都听到老师夸你。”
他二舅妈在镇上的饭馆做工,饭馆经常有老师出去吃饭,毕竟学校的食堂做的饭,有的时候老师们不喜欢,就出去下馆子改善伙食。
老师们聚在一起,话题就离不开学生,这话陈发春一听,脸上都有了些害羞。
“嫂子你别夸他,他又学不出个名堂。”秦慧娘提起自家孩子的成绩,总算是有些喜色。
“这话可别这么说,要是发春考个高中大学,就能当老师了,这以后可就不用跟着你们种地了。”二舅妈笑着道。
“这哪有那么容易。”秦慧娘脸上情绪又淡了。
“娘,我在我们学校考第一,老师说考县城高中没问题。”陈发春让他娘别担心他成绩。
“行了,你出去玩,我和你二舅和二舅妈有事谈。”秦慧娘瞥他一眼,将碗递给陈发春,“去把碗洗了啊。”
“我知道。”陈发春拿着碗去灶房洗碗,这边秦慧娘才道:“哥,嫂子,我们家实在是没钱了,只有那半袋粮食,你们看那粮食能不能吃,能吃就给我换点钱。”“陈大山怎么不来?他一个大男人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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