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零一三：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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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骄阳跪在了宽敞的车厢里，整个车厢都震了一下，可见这一跪力气之重。

看老皇帝还执意等着自己回答，楚骄阳瓮声瓮气地答道：“自幼便有，不过以前不甚清晰。只是不甘心为何这世上许多事情，男子做得，女子偏偏做不得！”

“后来，慕容云霄伏诛，儿臣去昭狱探望，慕容云霄对儿臣破口大骂，极尽恶毒之能事。儿臣就想，凭什么呢，凭什么都是父皇的孩子，他们就能站在高处一览众山小，而儿臣不过宠幸几个男人，就被所有人苛责，活像儿臣这个皇家公主是地底下臭不可闻的烂泥！”

“凭什么啊！”

楚骄阳越说越激动，猛地抬头看着老皇帝。

“凭什么啊父皇！难道儿臣不是您的孩子吗？就因为儿臣是个女子？既如此，当初为何不把儿臣生成男子？儿臣就是要去争！去抢！去夺！以儿臣女儿家的身份，告诉这天下人，女子也不输于男子！“

“哪怕最后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儿臣来过、见过、争取过，无怨无悔！”

那眼神桀骜不训，满是困于世俗的不甘和想要冲破牢笼的渴望，以及虽千万人而吾往矣的坚韧和执着。

老皇帝被那一个眼神震得胸口发麻。

这一番剖开心肠的话语，听得老皇帝手脚颤栗。

良久，老皇帝颤抖着手将楚骄阳扶起来，想劝她打消这样危险的念头，看着她的眼睛却又开不了口，最终摇了摇头道：“既如此……”

随后，想到宫里的那些儿子们，老皇帝觉得，这次真的不是他偏心，他的宝儿以前虽然荒唐，但是如今开了个惊天大窍，那些儿子们真的没一个比得上她。

说不定……

还真能让宝儿干成了呢！

老皇帝直视着楚骄阳坚定的目光：“既如此，宝儿就去做吧。父皇为你兜底！只一点，若你日后有所成就，就给你那些兄弟们……一条路走！”

这是……同意了？

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楚骄阳震惊，更多的是无措！一个皇帝，同意他的孩子去争夺皇位，哪怕这个孩子是他最为疼爱的女儿！这样轻易的点头同意，没有任何惩罚，还说愿意为她兜底，楚骄阳无措得不知道接下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配合。

上辈子的她经历过太多的否定与背叛。

这辈子，她想过她要走的这条路可能会有老谋深算的臣子出来阻挡，可能会有枕边的面首出来阻挡，可能会有被收买的下人出来阻挡，更可能是那些被男人奴化了的女人们出来阻挡。

却从来不曾，也不敢想过，她一直以孝顺乖巧的女儿形象来面对的老皇帝，会率先站出来为她背书，肯定她做的事情，甚至愿意全力支持她做的事情。

“父、父皇，您真的知道儿臣想要的是什么吗？”

楚骄阳呆呆地看着老皇帝，说出的话都有几分结巴，曾经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依赖父亲本真存在的小女孩。

老皇帝摸了摸楚骄阳的头发，暗笑她嘴上说得慷慨激昂，到底还是个孩子，忍不住慈祥地回答道：“父皇知道，所以，宝儿只需要勇敢大胆地去做。你是父皇最爱的孩子，想要什么就去拿，无须瞻前顾后畏畏缩缩。”

“呜……”

楚骄阳猛地扑进老皇帝怀里，嚎啕大哭。

她突然觉得，上辈子作为外室女遭受的白眼和欺辱，刚被亲爹接回府便被送到已经六十多的皇帝身边时的崩溃，后宫中一开始因为年轻得宠而遭受的百般刁难，后来怀女儿时被弄垮身体险些一尸两命，到最后攀登皇位时遭遇的种种阻挠与危险，那些仇那些怨那些恨，在这一刻统统都烟消云散了。

是不是，她上辈子遭遇的所有苦和痛，都是为了这辈子遇见这么好父亲？

楚骄阳无法不动容！

“父皇、父亲、爹爹，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楚骄阳枕在老皇帝腿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反反复复重复着这样的呼喊。

老皇帝轻拍着楚骄阳的背：“傻孩子，我是你父皇，你父亲，你亲爹，不对你好对谁好！”

楚骄阳仰头，红着眼眶，一副傻愣傻愣地少见模样：“可是人家都说天家无真情！”

“天家也是家！身在天家，你就不是我的公主，我的女儿，我的宝贝了？”

“当然是！您是我的父皇，是我的父亲，是我楚骄阳的亲爹！”

如果还能有下辈子，她楚骄阳愿意永受烈火焚身、寒冰霜冻的痛苦，继续做楚天和（老皇帝的名字）的女儿。若是再也没有下辈子，她绝不允许她的父皇落得话本中的悲惨下场，她要让他坐在九五至尊的位置上永远接受万民的朝拜。

这一刻，上辈子的柳羲和彻彻底底消失在了世间，只余下一个楚天和的爱女——楚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