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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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后,长春宫上下归于一片寂静,衍春歪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小憩，星眸微阖，手上握着的一把白玉宫扇随意地搭在了胸前,白纱扇面上以金线绣着的祥云仙鹤纹与身侧案几上松鹤长春小香炉上升起的袅袅白眼互相映衬着,便添了两分飘渺。

正是一炉‘一团荷气’。

窗外的月季花开的热烈而娇艳,身侧案几上的青玉小瓶中插着的却是一支娇艳欲滴的百合，百合的香气与燃着的香料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清雅中透着香甜的滋味，衍春眉目舒展着,呼吸平稳，自然透着一股惬意与闲适。

群青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轻轻为她打着扇，一双杏眸含着笑看着衍春，眸中极尽温柔。

“姐姐。”季雪放轻脚步打外头进来,在垂着淡青色纱幔的落地罩前停下,轻声道：“娴妃娘娘来访。”

群青打扇的动作一顿，思忖片刻,道：“请娴妃娘娘稍候,我这便服侍主子起身。”

季雪点头应了：“是。”随即恭敬地躬身退下了。

“娴妃来了？”说着是询问的话，语气却是极为笃定的。

衍春睁开眼,看向群青。

群青心知她方才并没全然睡着,便笑着点头道：“是，您该起身了。”

“娴妃娘娘请稍候。”季雪为娴妃沏了一杯桂眉，用一只青瓷缠枝莲纹的茶盖碗奉上,打量了娴妃两眼，见她眼圈通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略有些疑惑，又很快归为平静。

宫中的人，最不该便是心中处处好奇。

这道理她早懂了，故而此时奉完茶便将那添漆小茶盘递给了身后的宫女，然后眼观鼻鼻关心地垂手侍立着，权当自己不存在，索性娴妃此时心乱如麻，也没如旁人一样与这位在长春宫颇有实权的大姑姑搭话。

周岑一句话解救了季雪：“季雪姐姐？内务府送了些新缎子来，你过来看看。”

季雪心头一松，面上却还端着矜持又温和的笑意与娴妃行了一礼，略带歉意道：“奴才告退了，皇后娘娘午睡刚醒正在整理妆发，稍候便过来了，娴妃娘娘再稍等等。”

“劳姑姑了。”娴妃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此时点了点头，却仍是红着眼圈儿有些愣怔的。

衍春妆发衣衫其实也并没多散乱，只是用茉莉水稍稍整了整头发，并刷了刷鬓角，再将一身湖蓝色云纹的杭罗夏衫上的褶皱细细地捋平，左右不是什么外命妇，也不须重新梳妆更衣。

对娴妃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其实衍春心中已有了底。

毕竟前世也是为了同一件事情，娴妃来求过她，亦得了她的准允，只可惜最后却没得了个好结果，宫中太医自然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却没救回娴妃之父的姓名。

衍春一手慢慢地摩挲了一下右手腕上佩着的玉珠，抬步进了西暖阁。

“给皇后娘娘请安。”娴妃忙忙起身给衍春请安，一双眸子通红好似仍然含泪，规矩礼数倒是没差的。

衍春温声含笑着唤她起身，道：“娴妃怎么这个时候到长春宫来了？”

娴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一方洁白的江绸丝帕已被她手心上的汗沾湿了大半，并且也被重力蹂.躏的不成样子，抿了抿唇，却迟迟开不了口。

衍春知道她心中的顾忌，无非是些今日开口相求抹不开面子并怕她不愿相助，当下温柔一笑，宽慰道：“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无事的，若是有事便尽管说吧，若是力所能及的，我自然不吝相助。”

几息之间，娴妃已下定了决心，突然下炕跪下，膝行两步到了衍春身前，扯着衍春的衣角苦苦哀求：“皇后娘娘，妾身知道今日之事是难为您了，只是除了您，妾身已找不到第二个能够帮到妾身的人了。”

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哭的算不上梨花带雨，但她本是极为明媚之人，此时哭泣着仪态全无，却也实在令人心酸又悲哀。

到底是磨练了几年，纵然这样焦急的时刻，说话倒也没前言不搭后语，还算是有条理，也还能令人听懂。

无非便是她阿玛遭人陷害下了牢狱，此时已经病重，若再不救治只怕无力回天。

剩下的话她没说，衍春心里清楚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衍春在派个太医去给纳尔布医治的同时还能施以援手将他从刑部天牢里捞出来，只可惜这辈子的衍春实在没那个拉拢嫔妃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