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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近这段时间表现得非常好,加上江槐已经不在澜城,艾建中没有怀疑她,任由她去了。
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她在午后到达了长乐县城。
长乐县以前是全国贫困县,直到八十年代中期,才开始在花枝的带领下养花致富,当时的县委书记魏建国,也就是魏骋的父亲,得到花枝的指点,以超前的眼光和决策,把长乐发展成绿色生态旅游城市,一举脱掉了贫困的帽子,成为全国闻名的富裕县。
长乐县离花庙乡还有半小时的路程,艾俏一共只去过一次,还是坐舅舅的车去的,后来又因为受伤失忆,早已把路线忘得一干二净。
好在花庙是人们来长乐旅游必须要去的景点,现在又正赶上五一,车站到处都是拉客的车辆。
艾俏不敢随便乱坐车,最后选择了城乡公交。
车子出了城区,立刻就像驶入了一片花海,公路两旁全是花田,姹紫嫣红,一望无际,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村庄农舍掩映其中,像童话的世界。
艾俏贪婪地望着窗外的美景,心中无限感慨,小时候的记忆随着公路的延伸慢慢浮现,江槐最开始的形象也越来越清晰。
初见江槐,是到姥姥家的第三天,三天当中,村里的小朋友一拨又一拨地来看她,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参观,参观一个来自不同世界的小公主。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玩,在后山的山脚下,她遇到了江槐。
她不认识江槐,却一下子就叫出了他的名字,因为姥姥无比详尽地向她描述过江槐的样子,然而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千万千万不要和江槐玩。
江槐当时浑身都是泥,卷着裤腿在小溪里抓鱼,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转头看了一眼。
他的脸真脏,像个花脸猫,和那些去姥姥家看她的男孩子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双揉杂着清澈与桀骜的眼睛,仿佛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魔力,一下子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你谁呀?”江槐直起腰,抹了一把脸,粗声粗气地问她,甚至还往小溪里啐了一口。
艾俏心想,姥姥说的没错,他真是个粗鲁的孩子。
但这种粗鲁并没有把她吓跑,反而对她有种奇怪的吸引力。
“我是艾俏。”她走过去,很自然地问,“你抓到鱼了吗?”
“没有。”江槐说,“刚要抓住,被你吓跑了。”
“对不起。”艾俏说。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江槐说,“我再抓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艾俏的到来,接下来他简直有如神助,一口气抓了好几条,全都扔在草丛里,让它们在那里徒劳地扑腾。
艾俏隐约有些不忍心,后来,当它们被江槐烤熟时,她吃得特别香。
江槐的脸被烟熏的更花了,那双眼睛却更加神采飞扬。
艾俏掏出自己的手绢帮他擦脸,随口说了一句,瞧你脏的,将来媳妇都找不着。
这话是六伯母用来教训十二哥的话,艾俏听多了,不经意就说了出来,没想到特管用,第二天起,江槐就再也没把自己弄脏过。
他开始穿干净的白衬衣,把脸洗得干干净净,连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
他不再去小溪里捉鱼,改为带着她去花田里捉蝴蝶,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花,那么多的蝴蝶,多到她以为是个梦。
他还带她去花棚里看花匠培育的新品种,摘了最美的一朵送给她,把那个老花匠心疼得直掉眼泪。
有时候他还会带她去镇子上玩,镇子上的台球厅,游戏厅,溜冰场,各种好玩的地方,对他来说就像自己家一样来去自由,想玩什么玩什么,从来不掏一分钱。
现在想想,原来在那时候江槐就已经教过她打台球,只是后来被她遗忘了,在澜城,他带着她重新把以前玩的都玩了一遍,大概就是想要唤醒她的记忆吧?
还有那两只长臂猿,那是他们最初的青涩的诺言。
现在,其中一只长臂猿就装在她的背包里。
车子在通往沿溪村的路口停下,艾俏下了车,久远的记忆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她想起,姥姥家就住在村子最后排,离后山很近,所以她那时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后山,而江槐的家,就在半山腰,是一座非常气派的大庄园。
她决定先去姥姥家看一看,多年不见,不知道姥姥还能不能认出她。
结果等她到了姥姥家门前,发现大门紧锁,像是很久没住人的样子。
有小孩儿在附近玩耍,她过去问,被告知这家人搬到大城市去了。
艾俏有些怅然,为自己这么多年从没来看过姥姥而懊悔,那个仅见过一次的舅舅,更是被自己忘得彻彻底底。
他们是妈妈最亲的亲人,她觉得自己这样特对不起妈妈。
她决定回家后,让大哥帮忙问问舅舅在哪个城市,有机会她要去看望他们。
她离开姥姥家,去山庄找江槐。
春意正浓,江槐家那个阔气的山庄掩映在绿树红花中,和她记忆里的古堡一模一样。
她有点紧张,又有点激动,幻想着看到江槐时的情景。
江槐的家人应该都在吧,和他们说些什么好呢,招呼要怎样打才显得自然呢,江槐又会以什么样的态度迎接她呢?
她捂着心口,感觉心跳得厉害,她做了几个深呼吸,举手拍门,红色雕花的大铁门发出很大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往门口走来。
她在一瞬间换了好几个笑容,想找到一个最得体最自然的状态。
门开了,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
“你找谁?”老大爷问。
艾俏下意识往后退开,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这,这里是江槐家吗?”
“哦,你找江槐呀?”老大爷说,“他不在家,到外省念书了。”
“外省?”艾俏心里咯噔一下,“外省是哪个省,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家人呢,你有没有他们的电话?”
她的问题太多,老大爷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被他家亲戚找来帮忙看门的。”
艾俏愣在那里,一颗心怅然若失。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江槐去外省念书,是因为她的爽约,还是因为那些不利的流言?
或者是他妈妈想给他选择一个更好的学校?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和江槐,终究是见不到了。
她很想问一问老大爷,江槐的亲戚是谁,住在哪里,她去找那人问问怎样才能联系到江槐。
但她最终没问,她把背包里的长臂猿玩偶拿出来,又写了张字条一并交给老大爷,请他代为转交给江槐,然后沿着芳草萋萋的石径离开了山庄。
不管江槐转去哪里念书,他都即将是一名高三的学生了,虽然她很想见他,还是决定先不去打扰他,好让他全身心地冲刺高考。
为了避免他又像从前那样一蹶不振,她用字条告诉他:你在清北等着我。
阳光明媚,山花烂漫,向阳的山坡上,有一棵树繁叶茂的野果树,正迎风摇动它碧绿的叶子,哗啦啦,哗啦啦……
艾俏回忆起多年前的那个午后,穿白衬衫的少年站在虬曲的枝桠间,用那双清澈又桀骜的眼睛看着她,问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做长臂猿?”
“我愿意!”她拢起双手,向着那棵树大声喊道,“江槐,我愿意!”
暑假,江十六随爸爸妈妈从花都回来度假,看到了那只长臂猿和艾俏留的字条,她拍了照片,通过QQ发送给在分公司学着打理生意的江槐,问江槐要不要回来找艾俏。
江槐沉默足足有十分钟,才回复道:“不用了,她不是说了吗,让我去清北等她。”
江十六知道,他肯定是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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