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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岭坡上,浓云密布,遮光蔽日,凛风回荡在空谷间,呼啸着沁入冰冷的铠甲里。似是有一场大风雪即将来临。
槿桦站在山坡上遥望着远处楚怀恪浩浩荡荡的大军。
魏振走到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偏偏头开口道:“想什么呢?刚才骑着马的时候也见你愣神。别再是皇上有什么密诏你没告诉我吧。”
槿桦淡淡地收回了视线,掩去眼底的神色,故作轻松道:“都到战场了还能想些什么,无非是想你一会儿带着先锋军别冲得太猛,收不回来了我还得带着兵马去救你。”
魏振闻言一声嗤笑,“放心,我绝对将敌军给你引过来,到时候别光顾着恍神连进攻的命令都忘了下了。”
槿桦自然是不会忘的。
这处山谷还是他们意外发现的,先前地图上并未有过详细标注,两人一见此处顿时一致认为这里是个设伏的好地点。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硬碰硬绝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善用兵法、因地制宜,才更有把握以少胜多。
其实这场仗看似是二皇子楚怀恪掌握着主动权,但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他便已经被槿桦和魏振牵制了。楚怀恪的目标是攻下皇城,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逼宫,可这御敌的大军究竟从哪里布防却是由槿桦他们所决定的。也就是说两军相遇,战场在哪里,这些事情的主动权并不在楚怀恪手中。
守城战虽好打,但容易伤及无辜百姓,造成更多不必要的牺牲,更何况槿桦他们远没到需要出此下策的地步。一马平川的平原适合兵力相当的对峙或是更占优势的时局。权衡利弊之下,槿桦选择了南岭坡这个地点作为迎敌之地。
此处地势起伏较大,有林地做掩体,有高低起伏的山坡做天然的屏障,地势地貌变化多样,能利用起来的地方很多,亦如他们现在发现的这个山谷。楚怀恪的探子最多只能提前几天知道他们大军的行踪,他所提前做好的准备未必能有他们这样详尽、攻守分明,如此一来他们便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魏振抿了抿唇,轻啧了一声忽然正色道:“总感觉你自来了这南岭坡就一直怪怪的,总是分神,之前便跟你说过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还担心四皇子的事呢?放心,他才是真的无兵无权,就算真的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皇城那边不是还有皇上在呢么?信不过别人的洞察力你还信不过他的?”
他轻咳了一声缓解缓解气氛半开玩笑道:“难不成皇上交给了你什么密诏,你没告诉我?”
槿桦心头莫名一紧,怕魏振看出什么随即摇头否认道:“别胡说。”
其实她这段日子分神无非是因为太后那道懿旨。这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连魏振也没说,太后明确说过不希望在这件事事成之前让除她以外的任何人知道,槿桦不是信不过魏振,只是不想再牵连了他进来。
魏振见她缓和些了,便遥遥地望了望远处如乌云密布般的大军,他拍了拍槿桦的肩回身走向战马,“走了,是时候叫那些叛军认识到篡权谋反的结果。”
他活动了下肩膀,唇边弯着势在必得的弧度,“看我生擒了那个恒王。”
……
大战一触即发,魏振率骑兵孤军深入斩下敌军一名将领,待敌军形成包围之势前速攻速出,损失了几名骑兵佯作落荒而逃之势。敌军先锋将领年轻气盛乘胜追击,魏振引敌入林让他们陷入了第一重埋伏。
眼看前方部队大量折损在里面,后面又有埋伏好的士兵不断涌现,敌方将领慌不择路率军逃往空谷之地。
槿桦站在山崖之上遥望着下面溃不成军的敌方将士,抓准时机毫不犹豫地下令放箭投石。她左手持弓右手持箭,一箭将敌方先锋将领射落马下,其余弓箭手紧随其后整齐拉弓。箭雨之下不损失一兵一卒,大伤敌军势力。
魏振再次率军围剿叛军后方部队,槿桦上马率百名精射手登上制高点下令掩护魏振的军队。这一仗从天亮打到日落,原本悬殊再一次一次地撕咬下逐渐被拉平。
楚怀恪在远方看着自己的将士渐渐被蚕食不由得大怒,下令暂时退兵。槿桦和魏振却不会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眼瞧敌方军心动摇,即刻抓住时机调转大军乘胜追击。
一连几日的厮杀,彻底地奠定了楚怀恪的败局。期间他几次设下迷局想扳回一城绝地反击都被槿桦和魏振及时察觉立即做出了调整,再次将他的阵型击溃。
槿桦和魏振身经百战经验极为丰富,自然是楚怀恪身边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将领无法比拟的,他们大多是被楚怀恪所承诺的胜利后的高官厚禄冲昏了头脑,还有一些是一心拥立楚怀恪,知道就算留在朝中楚华樆也不会给他们再起势的机会,索性搏上一搏。
这样一些人凑在一起大多有勇无谋,楚怀恪纵使掌握再多的兵法也无法施展,下面的将士执行力极低,原本还可以仰仗兵力上巨大的优势决定胜局,可自从第一次交手功亏一篑后便彻底陷入了被动的局势。
楚怀恪算到了朝中无兵,算到了良将驻守北寒之地,却唯独算漏了楚华樆身边这个不起眼的小侍读竟然可以领兵,还叫来了西极一员大将镇稳军心。先前她在西极之地和西南同百越之战的战功被有意隐藏,没有传出半点风声,原本世人皆以为槿桦仅是靠当年的运气跟对了人才能获得如今的地位,可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她确有的实力。
槿桦擅出奇制胜,魏振喜欢率军冲锋陷阵正面迎敌。楚怀恪最后的兵马被围困在一处谷地,槿桦与魏振兵分两路形成夹击之势。
战马在嘶鸣,空气中是北风吹不散的薄雾浓云,寒冷的温度像是沁入进了铠甲的每一处缝隙,兵刃相交间士兵喘着粗气,白烟与鲜血模糊着意识,四下是一片冰天雪地。
槿桦翻身下马,身上的甲胄上已经辨不清是谁的血迹,细长锋利的弯刀受过风雪的洗礼寒光尽现。她踏过厚重的积雪,路上只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
不远处的张鹏正护着楚怀恪欲趁乱从这重重的包围之中撤离,周围几个离得近的士兵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却因忌惮着楚怀恪的身份不敢贸然进攻。周围尽是兵刃相接的声音,鹅毛般的大雪静默地飘落着,槿桦穿过三两相杀的士兵,踏过叛军的尸体,一步步朝他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张鹏一剑刺穿挥刃过来的士兵,拔剑回身一望待到看清楚来人,霎时怒目圆睁,“是你!”他恨极了槿桦,任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不起眼的人,如今竟能指挥着不到两万的兵马击溃他们四万大军的攻势。早知如此他当年便该在皇城杀了她。
槿桦回眸望向刚刚未敢行动的士兵,声音清冷:“叛军贼子,你们还在等什么?”
张鹏额前绷起青筋,他紧咬着牙根怒喊:“槿桦!有胆子你便自己过来,缩在后面算什么本事!要我看你跟你那哥哥都是软弱无能的,北寒之路甚险,他去给人当牛做马现在可还活着?”张鹏知道自己这样以一敌多并无胜算,索性打算激怒槿桦,引她过来,若是顺利还可以将她挟持,以此逼迫这些人退兵。
槿桦手中的刀尖垂向地面上,她便这样拎着利刃往前走着。周围看着的士兵有些慌,赶紧劝言:“将军小心,这人难对付得很!”
槿桦在距他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她淡淡地望着张鹏,忽地轻勾了唇角。
本以为成功激怒了槿桦的张鹏见她这样一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慌。
槿桦垂眸攥了攥手中的利刃,声音平静得让人生寒:“说起来咱们确实是有些私仇在里面的,如今你随你主子犯上作乱,倒是给了我能杀你的理由。”
张鹏心脏一紧不敢再拖,握紧了手中的剑便向槿桦砍去,“那要看你还有没有这个命复仇了!”
槿桦脚步微点侧身躲过一击,手中利刃轻挑找准位置,“叮当”一声瞬间折断了张鹏手中的剑身。
槿桦犹记得他当年小人得志的样子,害了槿榆,杀了她的侍卫,这仇是该由她亲手来报的。“槿家人不过如此?”槿桦平淡无波地重复着他当年关上门时说过的话语,手起刀落没再给他留半点喘息的余地,张鹏应声跪倒在地上,下一刻便栽进了冰雪里,至死都没能明白他与槿桦之间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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