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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比如有的人,他们仍保留着前世记忆。
——
宋逸辰不是第一次梦到这个人了。
偶尔在破败潮湿的草垛,偶尔是富丽堂皇的大宅,他听见他的声音,就像遥远的呼唤,在看不见尽头的茫茫白雾中,将两人以外的世界淹没。
他扣住那人的手,细嫩、柔软、白皙。
他摩挲他的指骨,像历数时间流逝,一根根数着他的指头。
指腹相贴。
刹那,子弹穿透那人的颅骨,万籁俱寂,唯有鲜血横流。
“救——”宋逸辰惊恐呐喊,嗓音嘶哑。
猝然惊醒。
“命……”宋逸辰翻坐起身,虚汗浸透衣衫,他瘫坐在床上,狠狠甩了甩脑袋,汗水四溅。
秋末,将要入冬的季节,铺了厚重毛绒地毯的房间仍有些清冷。
宋逸辰抬手捂住半张脸,梦中翻云覆雨酣畅的时候,那个人却被一枪洞穿脑袋,鲜血像华丽的彼岸花簇簇丛丛绽开,他想救他,却力不从心。
仿佛上千把刀子,划割心脏,宋逸辰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在他身下辗转的人死去。
这种梦已经做过许多次,噩梦缠绕他大约三年之久,宋逸辰看不清梦中人面容,却没来由地能察觉到他的变化,从少年、青年到中年,直至死去。
宋逸辰很快平静心神,从最初做梦的惊恐到现在麻木,他早已能适应梦境和现实的无缝切换。
那个人应该是他挚爱吧。
思及此,宋逸辰唇边浮出冷漠的笑,这可能性不大。
他曾无数次当着表白者的面,将对方心意扔进垃圾桶,或者是一束玫瑰,或者是一盒巧克力,抑或一封粉红色土味情书。
好哥们曾拍着他的肩膀感叹:“你这样的人,迟早遭报应。”好哥们感叹罢,又很是好奇地问:“宋逸辰,你这辈子,还能喜欢上谁吗?”
不能,宋逸辰心想,因为这个梦,他享受暧昧却对感情却之不恭。
说不上缘由。
宋逸辰看过几次心理医生,对方的安抚治疗于他根本无济于事,他厌恶这个梦,做梦的次数越多,他的心性便愈加凉薄。
秋冬的清晨总是蒙着一层灰,他起身下床,步入洗漱间。
镜子里的人薄唇紧抿,桃花眼明媚似春,一八六的高个子,肩宽腿长,棉衣下,藏着看上去安静实则危险异常的肌肉,宋逸辰一只脚来回踢踏拖鞋。
要说他能混成今天这样的顶级歌手,除了唱歌卓绝、作曲天才外,多亏了他这张放在明星堆都尤显出众的脸。
窗外天气格外阴沉,宋逸辰皱了皱眉头。
墙上悬挂的玛瑙钟时针指向十点。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刺破死灰般的寂静。
他没有急着去接,任由手机自带初始铃声哇啦怪叫,慢条斯理刷牙洗脸,洗漱完毕后,方才迈步走回床头。
经纪人兼私人特助乔牧的电话。
宋逸辰料想无非工作上的事,他斜倚墙壁,单手抱怀,按下通话键:“说好了今天放假,任何行程都明天再提。”
乔牧是个非常尽职的经纪人,一丝不苟完成任务,偶尔也帮宋逸辰打发私事,但绝不会对外多嘴一句,宋逸辰对他十分放心。
乔牧的语气听上去像冰冷的无机质,此刻似乎混了一点别的东西,显出一丝难得的焦急:“逸辰,出事了——”
飞机上,宋逸辰面色凝重,翻阅着头条新闻:昨日深夜著名画家宋子荣及妻空难逝世。
乔牧将资料递给他,宋逸辰那只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他堪堪接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和宋家断绝关系很久了,从他决定放弃子承父业,转而投身娱乐圈开始,他就再未曾主动踏进过宋家的门。
渝西省青岩宋家,在当地说出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祖上历朝历代,都是皇帝的御用画师,这百年来,每一代必出杰出画家。
可惜到了宋子荣这代,弃画从商。
在宋逸辰还小的时候,宋子荣和妻子下海经商,时代洪流让他们无暇他顾,遂将儿子丢到国外。
照宋逸辰的说法就是,这对眼里只有钱和自己的夫妻,压根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宋逸辰起先在美国,后来跟着亲戚去了加拿大,得亏那位善良的亲戚,宋逸辰才没长成歪瓜裂枣的小混混。
后来宋家夫妇飞黄腾达,公司越做越大,宋子荣反而大彻大悟了,将公司交给信得过的亲信管理,自个儿拿着全额控股退居二线,急流勇退,继承祖业,当上了画家。
宋子荣弃画从商,又弃商从画,将独子宋逸辰接回国内,想着祖业不能丢,要求宋逸辰进美院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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