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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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渐渐地大了,凯文离开塔顶,蒂米就像条大尾巴似的,形影相伴，还不忘用灵活的尾巴尖儿盖上木板,遮风挡雨。

凯文将青年带回书房,他看到桌上抄完的几张莎草纸,字体尚且稚||嫩,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将原书中的魔法符号乃至插图,都细细地描摹了下来，令他一看就懂。

他满意地微笑着，向同伴再次请求道：“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再抄一会儿好吗？”

凯文的大尾巴甩着自己的小尾巴,眼巴巴地看着这个要自己抄书的大尾巴狼，怔怔地应了。直到坐回桌边，他方才征询道：“我能不能抄五页就画一张画？”

“可以啊,放松一下,挺好的。你想顺便学绘画吗？”

“嗯！描摹这些魔植的插画挺有趣的，我想画一株烛|光菇。”

蒂莫西想到凯文赠送给自己的烛|光菇不仅熄灭了,还变得干巴巴的,便不由得怅然若失。大魔法师的魔植插图带给了他些许灵感,如果自己能用画笔记录下当时的美好,就能时时回味了。

于是他卯足了劲,开始抄书。

正反五页过后,他来不及休息，便按照先前描摹的一株树菇，开始自||由发挥，绘制烛|光菇。

凯文的通用语与魔药学造诣远胜同伴，所以他在足足抄写了十页过后，抬头便见到蒂米的即兴发挥。他好奇地走到桌对面，右手撑在青年的手肘旁，见到的就是一株胖乎乎的蘑菇。

蒂莫西用羽毛笔抵着下颌，抿着唇，一脸为难地向同伴求助：“烛|光要怎么画？为什么我画出来的像水滴？”

凯文左手搭着蒂米的肩，右手握着他执笔的手，在空白处画了一个圆，随后道：“你替我抄书，我教你绘画吧。想要画烛|光，可以先参考太阳。”

说完，他在圆的四周加上一道道线条，长短分明，做出光芒四射的模样，道：“这是孩童的画法，简单快速，让人一眼就知道是个发光的太阳。”

蒂莫西点头，在自己的“水滴”四周，添上小小的射线，形成类似发光的效果。虽然他觉得这样的烛|光，有点太僵硬刻意了，但对于一个初学者而言，并不会太挑剔。

停笔后，他侧首询问道：“你是怎么学会画画的？也有人教吗？”

“看了很多宗教画，也像老神父学习了一些，后来自己绘制魔法阵与草药图谱，画得多就熟练了。”

说完，凯文又画了一个圆，并在四分之一处添上几个向外的小三角形，抛砖引玉地道：“你把剩下的小三角形补齐，然后再看看。”

“好。”蒂莫西按照凯文的说法，在圆的外围画上了一圈向外的三角形，整整齐齐的，瞬间令他想到了发光的太阳。

“是不是比刚才的画法更整齐庄重一点？因为它是由几何图形构成的，简洁明了，有点早期宗教画的意味。现在的南境受到天神教的影响，一切艺术都为神学服务，讲究寓意与象征性，体现宗教意志和精神……太过刻板，别学他们。”

这不是蒂莫西第一次听到凯文谈论宗教的缺点，对方甚至在每一次说到南境历史或现状时，都习惯性地提两句宗教的弊端，可见凯文并不喜欢宗教。人型黑龙缺乏阅历，无法完全理解同伴的观点，但对他而言，凯文不喜欢的东西一定不怎么好，所以他也不喜欢！

就是这么团结一心，嗯！

“不学他们！”黑龙用书稿遮掉方才画的太阳，向同伴摇着尾巴表达支持。

逗趣的言行令凯文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随后转身在书房||中找出一支炭笔交给他，并再次握住了他执笔的手，温言道：“现在，我教你另一种画法。它不需要死板地画一个圈代表太阳，因为光是无形的，它无所不在，不应该有束缚与边界。”

蒂莫西在同伴的帮助下，画出了一朵朵白云。当凯文脱手后，他已经能依葫芦画瓢地模仿，聚出一大片厚厚的云层。

“太阳的光线，可以通过被照射事物的明暗面来展示。阳光灿烂的位置，可以用周围略暗的色调来凸显，此消彼长，便能画出光源……”

蒂莫西看着笔尖在凯文的控制下，温柔地摩挲着画纸，为云层染上一片片或深或浅的阴影，令平面的云朵变得立体起来，连画面都出现了纵深，神奇得就像是魔法。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在梦中、或者说是回忆里，曾被母亲抱在怀中，骑在化为黑龙的父亲的背上，在云层上方躲避追踪的情形。那时的云层也是那么厚实绵密，本该雪白的色彩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了暗面，显得更为立体。他还记得阳光洒在身上、铺满云端的大气与温暖感，与高空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柔化了一家三口躲避追兵的紧张感。

依据那时的记忆，蒂莫西笔下的云层也错落有致地铺上了光影，图中一大块留白之处，被浅淡的阴影包围，故而显得更为明亮，正是难以直视的太阳之所在——明明没有落笔绘制光源，那块区域却高亮得好似在发光，整张图的光影分布都向它臣服，还原了实景中的逼真光感。

蒂莫西依稀想到，当初自己身为巨龙被困在阴暗的地底时，见到那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就仿若见到了久违的太阳。自从他知道那是凯文的魔法，以及对方为了瓦解角斗场而战斗时，他心中的凯文便与阳光一般清澈耀眼，站在一个他需要微微仰望的高度，为他带来了崇慕之感。

之所以会那么依赖凯文，或许也是因为对方在细致照料自己之余，也是在黑暗中熊熊燃烧的光源，温暖、明亮、强大，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打开了他那孤僻的小世界，为其增添了一抹柔和的辉光。

光源，真是个令人神往的存在。

“怎么画着画着就发呆了？快完成了，这儿还需要再添几笔……”

“哦，这就添。”

蒂莫西在手把手的教导中，完成了云破日出的画面。当他完整地观摩整张图时，才真正感到自己竟用有形的笔尖，画出了无形的光源。他情不自禁地触摸着那块高光区域，仿佛能从中汲取热度。

“这是……你的光明魔法吗？”

“不是魔法，而是你的画作。”

“可是浅黄色的纸张，看起来都白了很多。”“这是视觉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