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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户村中,镇长之子靠民兵武装力量与义愤填膺的镇民们,略微压制了不愿撕破脸皮的猎户们。眼看局势稳定了下来,他暗自舒了口气,上前主持大局。
他先是对信教的老妇一顿批判,斥责了对方的愚昧无知,胳膊肘往外拐,造成众人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老妇人却梗着脖子,不吃他这一套,反而不断追问光明祭祀施展的神迹,以及天使降临的细节。
镇长之子佯怒,用马鞭指着老妇的鼻尖,喝令民兵带走这个冥顽不灵的叛徒。老妇的儿子站不住了,他大步流星地挡在了自己母亲的身前,阻止民兵的靠近。
作为猎户们的领袖,他的表态具有特殊意义,然而他并不想与镇民们拼个你死我活,毕竟众人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他僵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镇长之子早已从父亲的身上学会了尔虞我诈,他将对方逼入进退两难的死角,为的就是让自己的最终目的得以实现。
“还敢反抗?闪边儿去,我们要带走这个老虔婆,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镇长之子虚张声势,却得到了不少镇民的附和。
“别,有话好说。我的母亲老了,经不起折腾了,她做错了什么事,自然由我这个儿子来补偿。”
“儿子,别这样,我一生都在赞颂神的光辉,如今神仆降下神迹,就是最好的回馈!这说明世上真有神的存在,不是我的臆想,而是他人的无知!哈哈哈。”
“妈,别添乱了,快别说了……”
见对方一意护着自己的母亲,镇长之子故意刁难道:“你替她补偿?怎么补偿?好好的一条经济命脉,就这样被你的老娘挖断了,这是全镇人的金山啊!把你的家当都卖了也不够赔偿!”
老妇之子冷汗涔|涔,迟疑了半晌才道:“如今还不上,不代表未来还不上。从明天起,我会加倍狩猎魔兽,但自身收益减半,余下的都补贴给大伙儿。”
见众人意动,他咬紧牙关,加了把劲:“欠大家的一天没还清,我就一天驻守在这里!这辈子还不上,就靠我儿子,还有孙子……总会还清的!”
“儿子,你这是在做苦力啊,别傻了……”
“首领,别这样……”
比起猎户们的动容,镇长之子则扮演着险恶的角色,他阴笑道:“你的肌肉都长到脑子里去啦?老附魔师被带走了,我们损失的只是当前的交易吗?兄弟们今后都无依无靠了!每过一年,就多一年的损失,你一个人怎么偿还得起?”
“怎么能那么算,那都是未来还没发生的事儿啊……”
“那是可预见的结果!把眼光放长远点!”
恶霸般的索赔虽然姿态难看,但切中了镇民们最关心的利益问题,所以镇长之子依然得到拥护。
眼看群情激奋,猎户首领不得不压下同伴的不满,忍气吞声地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觉得你刚才的那个方针还不错。但你一个人还不上,我们又不能等着你的子子孙孙喂饭吃,所以只能靠你的兄弟们与你一起打拼咯。”——既然最大的经济依靠被带走了,他们自然要寻找替代方案,寄生其上,这便是图穷匕见了。
镇长之子说着早已计划好的方案,并一挥手,民兵立刻将老妇人与孩子们扣下了。他顶着猎户们的呵斥与谩骂,慢条斯理地道:“这是重活,急不来的。你们要待在山上过冬的话,孩子与老人可不能受冻,我们会替你们将他们带回镇里安置的。你们轮流运送毛皮下山时,正好能探望他们,多好?”
“你、你这是拿人质要挟,恬不知耻!”
“别别别,乡里乡亲的,我这是为大家考虑。”
“往年冬天大雪封山,猎户们都要回镇的啊!”
“一年四季,回镇小半年,我们不都得断炊了嘛?你们的收获关乎全镇人的温饱,当然得努力一下啦!”
“你这是压迫剥削!混|蛋!”
“我这是准确追责,合理分工啊。”
“合理个屁啊!你拆散家庭,让我们骨肉分离!”
“我们会替你们好好照顾他们的。再说了,你们的妻子不都留下了嘛,还可以照顾你们,替你们暖暖床。”
镇长之子用荤话逗乐了追随者,随后笑眯眯地骑马后退着,隐藏到众人之间,以免猎户们血性大发,手刃了他。他深知这些成群结队的猎户拥有不俗的战斗力,少了老附魔师压阵,若是不拿下他们,发展成由猎户群体做主,他和父亲的位置难免不保,所以一出手就要打蛇七寸,稳准狠!
他指挥民兵,带着老人与孩子原路返回。猎户恨恨地瞪着他们,要不是顾及自己的血脉,恐怕就忍不住放箭了。
在一片“混账”、“欺人太甚”的抱怨声中,隐藏在栅栏外的一双眼闪烁着迟疑。
希欧多尔扯紧了自己的兜帽,按住翠西的肩,将小女孩拖回隐蔽处,压低嗓音问道:“你父母出事了吗?”
“没……”
“那就好。我擅长附魔,而非战斗,没法在那么多镇民的看守下,将老人与孩子们平安地抢回来……”
老附魔师对于自己无法拔刀相助,羞愧地解释着。女孩嘟着嘴,眼中盈满了泪光,却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我知道的,老爷爷你还不能暴露身份,不然会被坏人抓走的。”
眼见翠西既不抱怨,又深深地为自己考虑,希欧多尔叹了口气,怜惜地揉了揉女孩的脑袋,道:“等他们走远了,我们偷偷地进村,找你父母说说。当老头子的学徒,虽然没有金币赚,但也可以卖点附魔品,补贴家用。”
“嗯!”翠西重重地应了。
在老附魔师的认可下,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未来也不再虚无。她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好消息与父母分享,在父亲的面前骄傲地挺起胸膛,母亲应该也会为自己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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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茶凉,猎户们垂头丧气地回了各自的木屋,与妻子们商量着对策。少了孩子的嬉闹与老人的叮嘱,村子显得有些凄凉。
希欧多尔用风裹着女孩,轻|盈的飘过栅栏,无声地落了地。别看他一把年纪了,此刻还有些紧张——待会儿要怎么说呢?我看中了你们孩子的天赋,抱歉,我要带走她?不行,听起来太糟糕了,会被赶出门的吧?法师塔离这儿并不远,用上风之翼,可以直接飞过迷林,来回很方便。待会儿我就强调学徒做五休二……不不,做四休三也行,反正每周都能回家陪伴父母,也不会浪费了小翠西的天赋,这孩子可是块璞玉啊……
翠西带路,希欧多尔则努力地设想着措辞。忽然,一道歇斯底里的男声响起:“怎么就不见了呢?什么叫不知道?你不知道怎么看好她?你怎么当妈|的!”
“当家的你冷静一下,我、我也没办法啊,外面那么多人,我根本找不到翠西啊。他们将孩子们都带走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办法!”
女性的哭音入耳,翠西立刻道:“是爸爸妈妈!他们一定以为我被带走了,我偷偷地出现,给他们一个惊喜!”
女孩蹦蹦跳跳地向家跑去,觉|醒的风系魔力萦绕着她的身躯,令她的步伐轻|盈如舞蹈。
“你这败家娘们,养了个赔钱货不说,还把她弄丢了!你他|妈|的还有什么用!”
“我、我的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啊……”
“呸!要不是冲着你的肚子,我早就揍你了信不?本来想将翠西的彩礼订成一匹好马的,血统纯正的小马也成,将来我儿子出生了,就能和马儿一同成长,成为一个和我一样的好猎户,现在全完了……你们这些女人,都是天生的扫把星吗?”
从再次听到“赔钱货”开始,女孩轻灵的步伐便如被雷击一般,僵硬地停住了。听了父亲的话,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家,一个眨眼,热烫的泪珠便滚落了,压弯了青翠的草叶。
希欧多尔手足无措地蹲下,替她抹着泪,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他咬咬牙,有力地捏了捏女孩儿的肩,认真地道:“好孩子,将这些交给大人来处理,好吗?”
女孩儿的泪水簌簌而落,她红着眼、咬着唇,默不作声地微微点头。
老者再次安慰了她一下,随后站起身,却因为起得太急而头晕目眩。他揉了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往咽喉处施放了个小魔法,随后便扯紧兜帽,诵咒走向木屋。
简陋的木屋之中,翠西的父亲正急躁地团团转,其母亲则抹着泪,不时地揉一下肚子,仿佛在寻求安慰。
忽然,窗户被风吹开了,即使有灯罩的保护,煤油灯里的火光也随之一暗,旋即才缓缓亮起。
翠西的母亲见丈夫不闻不问,便挺着笨重的身子,缓步上前关上窗。就在她转身之际,一道黑影窜入她的眼帘,如一阵风般,瞬间便立定在他们的对面。
“你、你是谁?”作为一家之主,翠西的父亲一边警惕地发问,一边寻找趁手的武器。
来者身披长袍,头戴兜帽,微微垂首,掩去了自己的面容。他抬起左手,漫不经心地弹指,屋主那触手可及的农具便横飞而出,无声落地。
翠西的父亲不信邪,几次扑跃而上,都被对方轻松地弹指解决,他这才意识到对方的来头。
“魔法师?”唤出这个身份时,他立刻便联想起逃离林边镇的大附魔师——他见过那个老头儿,虽然镇长一直鸡贼地将其困于大宅内,但老者经常会站在窗边,感受风的吹拂。只要掀开那个兜帽,看到沧桑的老脸,他便能确定这家伙的身份了!
然而对方一开口,便打破了他的想法,因为那是一道十分年轻的嗓音,听起来还有些熟悉:“没错,我是一位魔法师,二位不用惊慌。”
希欧多尔在声带处附着了一个微型风系法阵,通过改变气息冲击方式,发出特定的声音。这令他的嗓音听起来年轻了很多,他也刻意模仿着凯文的说话方式,有条理地道:“来此处是因为我看中了你们的女儿,想收她做学徒。”——他并未提及翠西的魔法天赋,是因为生怕女孩将来被父亲讹上,不断地压榨其价值补贴弟弟。越是偏远之地,越看重亲生儿子。
“你一个陌生人,就想带走我们的女儿?怎么可能!”翠西的母亲虽然反应激烈,却令希欧多尔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翠西一定正听着屋内的谈话。他甚至想过了,如果二人都激烈地拒绝了自己,说明他们都爱着翠西,自己则可以考虑改变授课方式,以免骨肉分离。
然而,翠西的父亲伸手拦住了滔滔不绝的妻子。后者诧异地看向他,他则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盯着眼前的魔法师,冷静地道:“出价吧。”
“当家的,你疯了?”
“你才疯了!那丫头将来是要嫁人的,和现在送出去了有什么差别吗?”
“可这人来路不明啊!我们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不怀好意……”
“图什么?图那丫头还没发育的身子骨吗?”
男子粗|鲁的说法,令希欧多尔暗中蹙眉。对方推开妻子,转向他,迫切地道:“有没有诚意,就看你舍不舍得出价了。”
老附魔师忍着对男人的厌恶,伸手入怀,掏出的则是几枚附魔水晶,闪烁着纯净的辉光——他本想只带走凯文的三件成品,对方却很坚持地将数件失败品也递给自己了,美其名曰认赌服输,实际上恐怕只是想让自己多点物资,免于贫困。他也没想到这些失败品会用在这里,反正就价值而言,糊弄外行已足够。至于成品,自己留一块作为纪|念,其余的赠予翠西就好。
“附魔水晶!”男人的眼睛都亮了——镇里的人刚因为失去货源而急成乌眼鸡,这里则有货送上门来了!
“附魔水晶、魔法师……难道你是镇里的……”翠西的母亲比较警醒。
“你管他是什么人呢?”男人捂住了妻子的嘴,以免她惹麻烦。反正在他看来,既然自己拦不住对方,那么有得赚就行了,他也不想惹是生非。
“镇里的什么?难道你们这儿也有魔法师?”希欧多尔故作不知,自我介绍道,“我是一名光明法师,这几块水晶用的也是光明附魔,你们最好尽快出手。”
翠西的父亲不知失败品会失去能量,他也确实想趁着断货,找位旅行商人大赚一笔。这些附魔水晶可以卖上十几枚金币,就算将女儿嫁给年老的富商,恐怕彩礼都没这么多!真是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啊!
“孩子他爹,你、你不能就这样将翠西卖了啊!”
“叫个屁啊!你再生一个不就有了?再说了,卖个好价钱,才有钱培养儿子嘛。老|子的血脉这么优秀,多生几个,还愁不能享福?”
希欧多尔听不下去了,他拔腿走人,却在路过妇人身边时,忍不住安慰道:“别担心,你女儿能定期回来看看你们的。”
“真、真的吗?”
“嗯!”
“那就好……”女人呢喃着,抹了把泪,又骂骂咧咧地道,“小丫头,不省心,尽招事儿了!”
“哎,你骂什么呀?女儿不是挺好的嘛,换来一堆好东西,可有得赚了!”
这似乎是翠西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听到父亲热烈地夸赞自己,原因却是因为卖了个高价,这令默默站在屋外的她泪流满面。唯有母亲絮絮叨叨、抱怨不停的声音,令她获取了些许安慰——母亲是在乎她的,话音充满不舍,然而家中做主的却是父亲。
希欧多尔走出小屋后,随手用风关上了门,弯腰对女孩询问道:“要进去告别吗?”
“不用了……我不想看到爸爸数水晶的模样,也不想见到妈妈抹泪。反正我能回来的,对吧?”——父亲的物化并没能禁锢翠西的自我认知,在感应到风系魔力后,她更想走出一条不同的人生路,自我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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