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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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酒馆的流动资金早就被吸干了，此时也只能拿出少量金币应急而已。哪怕他抵押酒馆高价购得配方，想要盈利就得提高成品售价，以镇民们的购卝买力而言，恐怕无法回本。

在商言商，如果眼前的金发男子真的是个才华横溢的药剂师，研究出了完美的戒断配方，只想卖个二三十枚金币的良心价，恐怕也得在噩梦镇折戟沉沙。既然高价购卝买无法盈利，他就得想着是否要出卖对方了，毕竟研究出戒断配方之人，与售卖“神恩”的团伙是天然敌对的关系。从“劓鼻科克”那伙人手中获得代卝理权，也是个盈利途径。

巴特勒打量着目光清澈的男子，暗地里想着：乱世之中，好人往往是没好报的——商人比谁都现实，并且不以背叛为耻。

在这一刻，凯文身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位置上，行差踏错便可能万劫不复。他仿佛没感到对方隐晦的目光似的，笑得温和又自然，开口对酿酒师的问价给出了回答：“这份配方免费。”

巴特勒的瞳孔瞬间收缩至针尖大，意料之外的答案震慑了他，旋即很多想法在脑内涌现——天上不会掉馅饼，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免费便附有最昂贵的代价。

一份改良的调酒配方便值几枚金币，造福众生的配方却分文不取，他不信！

天神教说得神乎其神，也没见降下什么救世主，带民众脱离苦海，这等好事还能被他们遇上？他祖上可没积这个德！

巴特勒深呼吸着，按捺下起伏不定的情绪波动，尽量理智地问道：“你想要什么？”——不要金钱，那就是有别的目的了。哪怕对方说想要酒馆一半的份额，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虽然他的酒馆已经落魄了，但他顶多接受四六分成，他必须占六成以上，不然对不起他早逝的酿酒师老爹！如果对方漫天要价，他不妨先应了，将配方骗到手，随后一不做二不休……在噩梦镇中少了一两个外来人口，根本不是个事儿！

他脑内转着恶毒的念头，目光则盯着男人的唇，等着对方说出附加条件。

凯文并未遮掩，他直接开诚布公：“配方可以免费给你，附加的条件则是另外签一份契约，随后一式三份。我会寻找见证人，并在合适的时候公开，让整个克劳德镇的镇民，都知道契约上的内容。”

自从噩梦侵袭了这个小镇后，巴特勒便有很久没听到镇子的本名了，他有些恍惚，下意识地追问道：“附加的协议内容是什么？”

“是由你向镇民们作出承诺，平价提供戒断中后期所需的药酒，绝不会囤货居奇、趁火打劫。”

这个要求，与巴特勒设想的占据酒馆份额全然不同，他的第一反应是——没有监管与处罚措施的要求都是空谈，他有一百种方法规避麻烦，吞下利益。

成为商人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个好人了。希瑟帝国的雷蒙德六世虽然是个无实权的皇帝，却说过一句令他深以为然的话——“当资本来到人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

凯文看着他，淡然一笑，接着道：“随后我会前往临近的贸易中心——卡莫斯公国，将完整的配方交给炼金师协会，唯一的要求就是由他们后续追踪克劳德镇的戒断反应，完善这份配方。你知道的，药剂师们大多精益求精，有机会对抗与战胜‘神恩’，在炼金史上留名，我想他们都会很乐意的。”

此时的巴特勒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他怎么就忘了对方可以向炼金师协会借势呢？普通人不敢质疑天神教，有雷蒙德六世支持的炼金师协会可不一样！那位皇帝连关闭北境教堂、驱逐教会势力的事都做得出，研究如何克制“神恩”也是顺理成章。

令炼金师协会成为见证者，不仅是借势压人，更重要的是对方根本不会在乎一点金钱收益。为了完成实验，协会一定愿意自掏腰包，届时自己手中的配方不是独一份，立刻就失去价值了，这比什么威胁都有效。

这是在逼自己选择，要么薄利多销，靠平价销卝售帮助镇民们戒断，形成稳固的市场；要么就囤货居奇，等到炼金师协会插手后，自己的存货就难以出手了！

该怎么选择，是个商人都懂。巴特勒开始感到焦虑，忍不住握紧拳头，控制不住的小动作证明他丧失了主动权。

他甚至不用考虑选择前者后，会与“劓鼻科克”那伙人结仇。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薄利多销后，自己就有本钱通过旅行商人聘请一些冒险者，防止被砸场子了。更何况一旦计划顺利进行，自己立刻会成为镇民们交口称赞的好人，名声上完全碾压科克一伙儿，当个镇长也绰绰有余。

巴特勒这才意识到，一旦放弃获取暴利，自己一样可以有不少隐形收获，且有一个开明的未来。若是他积极投身于戒断实验，与炼金师协会搭上关系后，就多了一条在卡莫斯公国出卝售好酒的渠道，这可比贿赂领主可靠多了。

怎么想都是采取合作态度的好，但越是这样，他便越感到眼前男子的高明之处。对方寥寥数语，便能稳住作为商人的自己，这份运筹帷幄的心智，远不是那群不务正业的愣头青能比的。

一旦避开了正面对抗，智慧便远胜于蛮力。

“这的确是笔大生意……”巴特勒最后叹了口气，旋即拿出商人的果决，雷厉风行，“好，我们这就签订契约。”

他干净利落地草拟了一份协议，在对方修改过后，重新誊写了一式三份，随后签上了自己的全名。

在对方不急不躁地签名时，他兀然有个疑问，不吐不快：“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能从中获益，对方却分文不取，且将后续追踪实验成果之事交给了炼金师协会的同僚，根本不像是想靠这份配方出名的样子。不求财不图名，不惜让自己中度成瘾也要促成此事，他到底图什么？

“为了什么？”凯文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他湛蓝的眸子微弯，形成了温和的弧度，“为了结束镇民们的噩梦，让他们生活在阳光下，呼吸新鲜的空气……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换一个人对他这么说，巴特勒铁定嗤之以鼻，并唾弃一声“圣父”、“天真”。然而眼前之人不仅这么说了，还身体力行地付诸实践，完成了史无前例的配方，制定了周详的后续计划。

现在的他情不自禁地相信，对方真的能做到这一切。

而一个不惜损伤自身、进入地狱，将他们带回人间之人，令方才还在转着恶念的巴特勒有些自惭形秽。在这个压抑的噩梦之所待得太久，呼吸着混浊的空气，他竟然忘了他们都是人，理所当然地拥有人卝权，应该过上正常的日子。

他以为他们会浑浑噩噩一辈子的，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无私地向他们伸出手……

不求财，不图名，真的好傻啊……

会这么想的自己也好蠢啊……

这个人世间，终究是有一点纯净的光辉的。比日光更温和，比星光更可亲，就这样照耀在他们的前路，为他们破开黑暗，照亮未来。

他竟会觉得对方的笑容很好看，比一袋金币更吸引他的目光。一个不薅羊毛的牧羊人，满怀善意地将他们失控的人生导上正轨，比教典中的救赎者可靠多了……

就在这一刻，最后一点“阻拦对方前往炼金师协会”的恶念也瓦解了，就像冬去春来冰消雪融那般自然。

为了一点经济利益而抹杀了这唯一的光，他会一辈子活得像个罪人似的，内心永远在孽火上煎熬。

想透了这些，巴特勒就像抛下了沉重的负担那般，轻松地伸了个懒腰。他举着契约舒展身躯，正想再确认一些细节，便听到了“嘭”地一声——竟有人撞入他的酒馆，粗卝鲁地大吼。

“呵，终于来了。”凯文挑眉，似笑非笑地道。

看着男子的神情，巴特勒意识到一切都在其掌控之中。他感受复杂地苦笑着，随后与对方一同走上阶梯，他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自己的酒馆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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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更并一更，为了连贯性本想三更合一的，又怕间隔时间久了伤感情，先放出来，再码后文。感谢小天使们包容熊的龟速QAQ熊会尽量让文字质量高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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