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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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沧州城后的第二日,沈卿卿和沈壁便要去布粥点亲自施粥,在赈灾银子拨下来后,城内本有大大小小十多个布粥点,都设在给流民搭建的临时草房周边，分布得再均衡不过。

可一旦这施粥的人成了太子和公主，其他的布粥点便形同虚设，沈卿卿和沈壁分别施粥的两处布粥点,流民们蜂拥而至,排起了长到街尾的队伍，只为能喝到太子和公主亲手施的一碗粥。

沈卿卿被重重护卫保护着,为流民们有条不紊施着粥，她见到粥底浓厚,又一路往后望去，长长的一列队伍里，没几个面黄肌瘦的人。

沈卿卿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看来提前造势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这些官员们还知道收敛收敛，没敢动歪心思克扣百姓们的口粮。

流民们在接过她亲手施的粥时，望向她的眼神无疑是感激的，接过粥时大多都会发自肺腑地感谢，对她的赞美之词言于溢表，沈卿卿一本满足，因此也不觉得累，反而更有干劲了。

其实打粥都是其他的人在做,而她只需要拿起打好的粥，将它们一碗碗递给流民，再施以一个微笑即可。

可尽管这动作再简单，重复得久了也会疲累，而且是一直站着没有丝毫停歇，若是在平日里，她恐怕早就叫苦连天，撒着娇让高嗣疼她了。

但今日见到他们诚挚的笑脸，她心里顿时有了使不完的力气，脸上的笑容再僵硬，也未曾有丝毫停歇。

但在面对一双整洁干净的手，伸过来想要接过她端的粥时，沈卿卿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她循着这双手往那人身上打量，穿的虽是粗布衣裳，却是崭新干净，没有一处破烂，也没有一处脏污。

她想看清那人的面容辨认一番，谁知他的斗笠戴得极低，只能隐隐见到个下巴轮廓，而那人在察觉出她的想法时，顿时收回手想要离去。

沈卿卿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袖子，那人身形一震，渐渐回过身来，声音嘶哑难听：“公主殿下这是作甚？”

沈卿卿指尖微微一动，不过没有放开他的袖子，而是另一只手端起碗粥，递到他手里后，才松开袖子对他比划了两下，也不知道他戴着斗笠能不能看到，反正她要表达的意思已表达完了——

快端回去，好好吃吧。

那人在原地怔了一瞬，听到后面有人催促时，才端起那碗粥起身离开，背影佝偻脚步缓慢，想来是个身体不太好的人。

沈卿卿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也忽然能够理解他了，反正这赈灾的米足够，即便他不是真的流民，赠他一碗粥喝也无妨。

而那戴着斗笠的灰衣人单手持粥，同其他流民一样走到茅草屋檐坐下，他将粥端到面前，连吹都未吹一下，也不顾粥烫口，就往嘴里送去。

旁边人看的暗暗心惊，忍不住跟他攀谈起来，不过听到他破锣般的嗓音时，又不堪忍受般呲了呲牙，不再自讨苦吃。

没想到灰衣人两下将粥喝完，将碗放置一旁，同他打听起公主的消息来，而打听的内容也是别出心裁，关心的居然不是别的，而是公主为何不开口说话，要用手进行比划示意。

旁边坐着的人恰好是个爱听八卦的，肚子吃饱了也有力气，聊的又是热议话题公主殿下，当即同他侃侃而谈起来。

“我听说啊，这公主殿下为了来安抚我们，从盛京千里迢迢来到沧州，一路上可吃了不少苦呢！她在抵达青州境内前，遭遇有心人伏击，带的好手全军覆没，人更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啧啧……那叫一个可怜啊！”

讲故事的人说得唾沫子横飞，全然没注意到身边的气场不对，仍自顾自说的起劲，“后来，圣上虽然又派了太子殿下过来，而太子殿下呢，也确实是找到了公主殿下，但是可怜的公主殿下啊，身上还是留下了不少创伤，这废掉的嗓子就是其——”

话未说完，他便注意到传来一声脆响，他探了探头往灰衣人另一边望去，随即夸张地叫起来：“我说兄弟，就算是觉得公主殿下可怜，也不用把自己手给折腾成这样吧？就算你不心疼自己的手，这碗可是公家的碗，是用来给我们盛粥的，你把它弄碎了怎么赔？哎……我说你这人怎么不听——”

他跟着灰衣人的动作想要起身，没想到他伸手将他按了回去，破锣般的嗓音同时响起，“我会赔的，不劳操心。”

被按回去的流民咽了口口水，“好…好吧，那我就不再管了，不过话说真的，兄弟你力气可真大，是天生的吗？还是后天练的？要是后天的能不能教教我，哎！我跟你说话呢，这人真是不懂礼数，也不知道知恩图报……”

灰衣人全然不顾身后的呼唤，佝偻着身形迈动脚步，离那布粥点近了些，微抬斗笠，将施粥的场景尽数收入眼中。

桌面上此刻已经不剩一碗粥，忙了大半日的公主殿下，终于停下动作能够稍事歇息，而其他的施粥人员在竭力解释，可惜的是没人听得进去，排成长龙的队伍蠢蠢欲动。

沈卿卿看着已不剩一粒米的粥桶，又看了看空了一堆的米袋，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早有预料过这个粥点会很火热，因此预备的米都是平日两倍的分量，可是完全没想到，这才不过半日，便已经尽数布完，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若是重新调米，不仅要先获得许可，经过许多程序之后，就算米送到了，重新生火熬粥，也需要等上不久，因此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让流民们去其他粥点，这样才不至于饿着他们。

谁知苦口婆心的劝说不起半分作用，沈卿卿看着众人都不肯离去，甚至有人小声埋怨的场景，想稍事歇息的心停了下来，对着身旁的侍女一比划，她们遂即便明白了意思。

她们清了清嗓子，对着流民大声道：“请各位前往位于柳巷的布粥点，就在左拐穿过一条小巷处，公主殿下亦会跟着过去，还会亲自为大家施粥，这里的粥点今日便到此为止，大家都先散了吧。”

谁知道这话一出，群情变得更加汹涌，小声埋怨逐渐扩大，不过片刻，流民们大声吆喝抗议起来，而这些声音都是来自长队前排。

“这样不行啊，我好不容易排了半日的队，眼瞅着就要轮到我了，现在居然让我去另外一处，这不又要重新排队吗？”

“可不，这不是来来回回折腾人吗？公主殿下难道不能让人去那把米搬回来，我们大家又不是等不起，你们说是吧？”

“我这饿得腿脚都发软了，实在没力气走到那边去，公主殿下就可怜可怜我们，得想个办法才是啊，这样子是绝对不行的……”

“日头还未出我就来排队了，就为了公主殿下的一碗粥，公主殿下，你可怜可怜我吧……”

“别说你日头未出，俺昨夜睡都没睡，卷着铺盖就等这了，你说说谁更可怜？公主殿下要可怜也是先可怜我……”

……

诸如此类的话语数不胜数，基本都是排了长队不愿重新排之人，因为这队伍实在过长，延伸到了整条街道，没有人力去挨个个通知，后面的人根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因此也是守着不愿意离开，眼见着队伍只能越来越长。

“公主殿下，现在可怎么办？”其他人都用慌乱的目光望着她，等待着她给出最有效的意见。

而沈卿卿站了半日，忙得滴水未沾，本就有些手脚发软，此刻听到人群嘈杂声，不由得头痛欲裂，眼看着脸色和唇色，都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本来想着通知前排的人让他们离去，后排的人见到前排散去，整个长队自然逐渐瓦解，可千算万算，未算到这些人这么固执。

沈卿卿不由得开始怀念高嗣，若是有高嗣在，他定然能想到办法，将这群人治得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