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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很长,从头开始讲吧。”林怀远松开拳头,看向沈悠。
听典故自然要听完整版的,沈悠同意。
那是一个天下五分,战乱不断的年代,沈悠没听过的年代,不过她一工科生,历史本来就学得不好,也就没太纠结。
当时占据中原的是梁朝,故事发生的时候,梁朝已经是南梁了,北边的夏朝抢去了梁朝的半壁江山,还俘虏了梁朝先皇,逼得梁朝举国南迁。
逐鹿山庄世代效忠于梁朝皇帝,相当于皇室代代相传的特务军事组织,几百年传下来,规模已颇为壮大。
先皇被俘、其弟即位后,逐鹿山庄虽听命于新皇,但依然无时不刻不想迎回先皇。
林怀远讲到这,沈悠问:“是因为觉得先皇才是正统吗?”
林怀远笑了:“要是逐鹿山庄真那样顽固不化,就不可能存在几百年了。”
“那为什么?”沈悠问。
为什么?
这个问题林怀远也问过,问当时的沈悠。
沈悠是怎么回答的?
她问,你去过夏吗?见过梁朝遗民在夏是怎么生活的吗?
那时候他还没去过。
沈悠没跟他说遗民怎样水深火热、怎样在铁蹄下辗转求生,也没说夏朝统治者多么暴虐,只轻描淡写地说:“我去过,见过,十岁的时候,跟父亲一起作为梁使去的。”
作为梁朝使者出使夏朝,路过梁故都,在朱雀大街上,被一群衣衫褴褛、拖家带口的梁朝遗民拦住。
“所有遗民都通红着眼,忍着泪,怕一哭出来话都说不清,也怕哭得停不下来,声音都变了,哽咽着问我们,几十年了,盼了几十年了,什么时候真的会有六军过来啊?”
父亲没说话,她也没说,站在昔日无比繁华今朝破败凄凉的朱雀大街上,一阵冷一阵热。
是羞,是愤,是悲,更是无处着力的无奈。
他们怎么告诉那些遗民,他们年年盼望的王师,他们赖以生存的信念,都是永不可能实现的,他们的国,他们的王,早已彻底抛弃了他们。
南望王师,泪尽故都,便是他们今后在马蹄下辗转成泥的宿命,年年如此,岁岁如是。
先皇不过是个幌子,不过是为出师有名,逐鹿山庄真正想迎回的,是梁朝遗民。
“很好笑吧?”当时的沈悠问:“不过是皇室养的一条狗,也想学人仰不愧天,傲骨铮铮。”
不好笑,林怀远只顾着心疼,心疼她笑着说自己是皇室的狗,心疼她无处着力的悲愤,那时他还不知道沈悠也跟他一样,是穿书而来的。
后来他知道了,也就明白了一件事,有人天生就对别人的苦难和悲痛有着强大的同理心,这是被身边人一直无条件地爱着的人所特有的本领,所以她也能无条件地爱别人。
即使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她见识了再多的坏人和黑暗,因为身边人无条件支持和信任所构建起来的坚实安全感,也能无畏地面对和接受这个世界,连同它所有的不堪。
跟他完全不一样,不过正因为这样,自己才会被她吸引的,不是吗?
现在看来,当时的他还不够了解沈悠,如果了解,就会知道,她自有她注定的宿命,谁也改变不了。
“因为他们不再是王手中的一把刀,这把刀有了人性”林怀远说。
沈悠听了前后因果,半晌没说话,微微低头垂着眼,久到林怀远以为她下一秒就会猛地抬起头,说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结果······
“你·······哭了?”林怀远不敢相信的看着某人杏色外套上氤氲开的泪珠。
沈悠一看被揭穿,干脆破罐子破摔的趴在茶台上,瓮声瓮气、气急败坏道:“你要是敢笑,我立马走人!”
林怀远不想笑,就是震惊,在他记忆中沈悠可没这么爱哭,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会讲故事,背课文般的讲故事方式大概并不能把人讲哭。
旁边小豆丁也震惊,不知道妈妈这么爱哭。
好一会儿,沈悠才红着眼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着震惊中的一大一小,别人没笑,她先忍不住噗嗤笑了:“你们俩······我真是,我都想拍照!”
林怀远一脸无奈,伸手用大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又趁着沈悠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收回了手:“······我比你还想拍照,某人鼻涕泡都要笑出来了。”
沈悠被那只指节带着茧子的拇指擦得眼角一痛,但很快那点痛又好像变了味,有点痒有点麻,眼看着脸又不受控制的红了,她像是为找回点面子般横了林怀远一眼,故作恶狠狠:“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就会玷.污我清白!”
这话一说出口,两人都愣了愣,似曾相识的亲昵语气,是某人耍小性子时专用的“还不快过来哄哄本姑娘”。
林怀远条件反射得就要把人搂进怀里亲亲,直到看到沈悠满脸不好意思的窘迫,才堪堪收回伸出去的手,惊得后背一层薄汗。
“我没别的意思”沈悠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就在这方面比较感性,平时看个三流言情剧都能跟着演员一直哭,哭过就好,哭过不留痕。”
林怀远还在紧紧攥着刚刚伸出去的右手,因为收回过猛,手还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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