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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潇一直以为他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但这个得意万分的认知从昨天开始,破灭了。

这事还要从昨天说起。昨天云潇跟着爹爹去拜访了刚生产完的表哥阿越。

爹爹在屋子里同阿越寒暄,云潇乖乖巧巧地按照他爹爹的吩咐说完吉祥话,便去表哥宅上逛了逛,刚走到长廊拐角处,就听见近处有人在说话。

那声音极稚嫩,暗藏满满的得意:“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云潇认得这声音的主人,是沈锦荣,阿越表哥和沈明慈叔叔的大儿子。

云潇不喜欢沈锦荣,因为沈锦荣虽然比他小一岁,却甚至比他还要高那么一点点。

爹爹说他这是发育晚,按照爹爹和父皇加在一起的平均身高,他长大后至少比沈锦荣高一根大人中指那么多,还说他父皇小时候就矮,所以云潇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沈锦荣计较了。

但还是不待见他。

如今听到沈锦荣这么说,云潇不屑地撇了撇嘴,才懒得和他争辩,准备掉头回去,却听沈锦荣对面的小孩对沈锦荣道:“你才不是最幸福的小孩。”

云潇脚步一顿,得意地扬了扬小眉毛。

那是谢不遇将军家的女儿谢逢。

谢逢说:“云潇哥哥才是最幸福的小孩。”

谢逢语气里带着钦羡:“他父皇和爹爹真好,不像我爹和我娘老掐架,而且我娘老逼着我学这学那做个淑女,不像云潇哥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爹爹还会给他写好看的书,然后他父皇会在书里画插画……”

云潇还没来得及得意扬嘴角,沈锦荣高声反驳:“他不是!他有一点不幸福!”

云潇心下冷哼一声,沈锦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谢逢也哼了声:“我才不信,你就是嫉妒。”

“我不是!我没有!”沈锦荣辩解着,得意道,“云潇没有妹妹,我有妹妹,刚出生的,很小一团,可可爱了。”

谢逢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对哦,云潇哥哥没有妹妹。”

云潇向来小大人的脸上裂了道缝隙,再也不无懈可击了。

没有妹妹怎么了?有妹妹了不起?

“那行,输给你了,”那边谢逢不情不愿道,“我承认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云潇长这么大第一次裂开了。

他竟然因为没有妹妹输给了大块头沈锦荣!

沈锦荣以胜利者的姿态大摇大摆地走了,谢逢一歪头,刚好看到云潇,凑到跟前:“云潇哥哥,你难过啦?”

云潇收拾好表情,一脸冷漠,轻嗤一声:“傻缺才会在乎那个。”

谢逢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大眼睛里带着点崇拜。

她不知道傻缺是什么意思,云潇哥哥总是懂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第二天云潇被牵过来和爹们用膳,心不在焉却又动作矜持地吃着,听爹爹忍着笑和父皇说:“昨天我问阿越了,你知道沈明慈当初怎么和阿越……”

云歇刚要说“搞到一起”,见崽竖着耳朵听着,轻咳两声飞速改口:“……相爱的吗?”

萧让好奇地等着下文。

云歇斟酌了半天,还是觉得内容少儿不宜,附到萧让低低说了几句。

萧让惊得筷子差点掉了。

当初阿越见表弟云潇可爱,自己也想要一个,又不想嫁给大楚的臭男人,在窝边草中挑三拣四一番,决定勾搭看上去正人君子的沈明慈借个种。

阿越也很无奈,他机灵得很,才不想啃窝边草,无奈大楚最优秀的男人,基本都在这了,他最后只能咬咬牙心痛地啃了有可能反噬自己的老草。

沈明慈比起谢不遇、楚剑清之流可顺眼多了。

不像谢不遇可能有性病,不像楚剑清那么呆板无趣,说不定还得他自己动。

年龄虽然有点大,长相还是俊朗温润的,待人接物也有礼,算是个谦谦君子,因为常年在大昭和大楚边境行医,对他们这些能生孩子的大昭男人接受度也非比寻常,勾搭起来应该没那么困难。

勾引这事儿阿越在行,他从小到大学的就是这个。

下药什么的太卑劣,他阿越做不来,这事儿讲究个你情我愿。可沈明慈太过正派,不是那种轻易就能勾上床的人。

阿越经过一番苦思冥想,终于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他开始屡次暗示沈明慈自己得了性病,因为不好意思,又和沈明慈相熟,所以找沈明慈帮他看病。

他本来以为要费好大一番劲才能得逞,结果发现……沈明慈好像也没那么正人君子。

沈明慈原以为阿越这是暗恋之后的甘愿献身,欣然从了。

没想到是借种之后的翻脸不认人。

之后上演了一出带崽跑跑不掉,才尘埃落定在一起,阿越这会儿已靠着卖避孕之物成了首屈一指的富商。

云潇什么也没听清,不高兴地撇撇嘴,暗暗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父皇的衣袂,朝他眨了眨澄澈又隐含渴望的委屈大眼。

萧让轻咳两声,不动声色地朝他眨了下眼,云潇眉梢悄悄挑了下,好容易才收敛住嘴角的笑。

父皇眨眼就是许诺待会儿告诉他了。

萧让想起一事,努力绷紧嘴角:“相父昨日可见着了谢不遇?”

边关安定,谢不遇也终于没事干回京定居了。

“没,他怎么了?”

萧让道:“相父昨日没去早朝,他那叫一个鼻青脸肿。”

云歇脸黑了黑:“又不老实被打了?”

谢不遇在边关历练时认识了个女扮男装的大将之女,那叫一个英姿飒爽、武功卓绝,巾帼不让须眉。

二人一见钟情,当即就以天为铺以地为席。

然后他就不顾他娘元熙长公主的跳脚把人娶回家了,也算是浪子回头,不过经常一言不合就打架也是真的。

云歇正说着,看着碗里的肉羹倏然一阵难言的恶心,捂住嘴干呕起来。

萧让心猛地一跳,当他是受凉胃不舒服或者吃坏了什么,刚要问,对面原本坐的端端正正的儿子却倏然兴奋站起:“爹爹,你是不是怀了妹妹?!”

他昨天晚上熬夜找书看,想看看他能做点什么给自己造个妹妹出来,然后就看到那本大昭科普书上说,他爹爹怀了妹妹时会恶心干呕。

自家崽思路太跳脱,萧让第一时间愣着了,好半晌才明白崽是在问云歇是不是有喜了。

萧让被逗笑了,摸了摸崽的头发:“你倒是懂得挺多。不可能的。”

云歇也已经好了,安心得很:“不可能。”

他上次吃了药的。

云歇见萧让一脸隐忧,漫不经心道:“用不着叫太医,大约是有点……胃胀气。”

他刚说完脸色又是一变,眉头深蹙,低头干呕,脸色微微发白。

云歇边呕边想这胃胀气真是没完没了了。

萧让见他症状不轻,刚准备差人去叫太医,一偏头发现原先坐在位子上的儿子不见了:“云潇呢?”

云歇一慌,刚一偏头,老远就瞧见云潇拽着沈院判的衣袂下摆一路狂扯朝他们这边奔来,边走边回头,蹙着眉毛催促:“沈爷爷你快点!快点快点!”

沈院判在背后叉着腰气喘吁吁。

云潇着急地大有抱起沈院判飞奔的势头。

云歇不难受了,望着这场面,一言难尽地扯了扯萧让:“崽最近是不是有点……好动?”

怎么突然转了性子热情起来了?

最后拗不过云潇,云歇还是让沈院判号脉了。

看出云潇的着急,云潇空出的一只手摸了摸他头发:“爹爹没事的,只是胃胀气。”

云潇撇了撇嘴:“才不是胃胀气。”

说完一脸期待,眼也不眨地盯着沈院判。

沈院判号到熟悉的脉象,轻咳两声收手:“不是胃胀气。”

云歇一呆。

萧让顿时慌了,怕云歇身体有大恙,刚要追问,沈院判暗瞥了眼一无所知的云潇,倏然对二人道:“出去说吧。”

萧让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若非云歇得了大病,沈院判何至于要瞒着云潇?

云歇脸色也有几分苍白,他握了握萧让的手,淡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云潇你在这等爹爹。”云歇说。

云潇满脸不情不愿。

到了隔间,云歇屏退下人,正等待沈院判严肃的叙说自己的病情,沈院判突然深深作揖,面上堆笑:“恭喜陛下!恭喜云相!”

云歇和萧让齐刷刷地懵了:“何喜之有?”

云相于生活琐碎上迟钝这一点沈院判向来是知道的,他带着几分善意的戏谑,瞥了眼云歇的肚子:“自是有喜了。”

“……有喜?”云歇咀嚼了下这两个字的含义,被这道晴天霹雳给劈懵了。

萧让也僵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张到手开始颤抖。

“不可能!”云歇倏然站起,回望了眼同样震惊的萧让,“我有服用药,不会怀孕的。”

沈院判也一头雾水:“微臣也不可能诊错。”

萧让脑中灵光乍现,声音微微打颤:“相父,你上次吃的药,是不是铜镜底下的抽屉里的?”

云歇直觉不妙:“是啊,有问题么?”

这几年一直都是萧让在吃药,云歇嘴上不说,还是有点心疼的,那日萧让去宫里了,承禄正好进来整理,他就看见了放在抽屉里的药盒。

他想着也不能总让萧让吃,自己也得付出一点,正好萧让一个月的药效快过了,云歇自己就服用了,等萧让回来还告诉他自己吃过药了。

萧让心中五味杂陈,脸上狂喜之余,又写满了莫大的尴尬,喉结上下滚了几个来回,才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道:“相父,那不是避孕之物。”

云歇脑中轰得一声巨响。

他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真的怀孕了,怒道:“那还可能是什么?!”

萧让脸上的尴尬在扩大,瞥了眼一边尽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的沈院判,硬着头皮道:“……美容驻颜丹。”

云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萧让忙过去扶住人。

云歇满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两个大男人的房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是不是伙同这老头一起诓我?!”

他刚说完又是一阵熟悉的干呕,瞬间没脾气了,像蔫了的小白菜,有气无力地坐下倚在椅背上,神色恹恹。

完了,真的怀了,他吃错药了。

他家崽说的竟然是对的。

脸皮之厚如萧让,依然说不出口,自暴自弃地踢了踢沈院判:“你说。”

沈院判轻咳两声:“那药是微臣秘密调制的,供……陛下使用。”

萧让的脸罕见地红了红。

云歇瞧着萧让俊到人神共愤的脸,表情一言难尽:“你……为什么要吃这个?”

他一想到要是萧让不吃这个,他就不会吃错药,瞬间怒了,恨不得把萧让吊起来抽三百遍,又默默心虚,觉得自己这是在甩锅,他要是自己当初耐心辨认清楚,而不是囫囵吞枣,也不会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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