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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铁了心要冒最后一次险,他不是宣文汀,侯爷老了,无所畏惧。规矩摆着,人定的,也要由人来破。
宾个嫌钱多?傻的嘛?
香港再不久便回归,特区定会有新法律。他们要在此之前,赚上一笔后好洗白。洗白之后,可再没有这样赚钱的好机会。
“阿南,现在时代变了,要固守你老豆那一套规矩,我唔介意,但要看情况的嘛,你知不知啊?”(老豆:爸爸)
傅时津抬眼,看向侯爷,再看朗聿凡。
当年,义合搞毒搞黄,O记钟柏年将义合搅得天翻地覆,没办法,弟兄们都要活,老不死的老柴守着规矩,不服皇家警察,他们不想活,下面弟兄不一样,陆良趁此一乱坐上话事人位置,下了令,义合今后一概不碰毒,表面如此,背后就不知了。背后太乱,乱的陆良也无法阻止控制,话事人又点样,妨碍人发财,照样横躺弥敦道。
如今黑白交锋,底子早成一盘散沙,可沙砾中却也藏刃,或明或暗,是人是鬼不分。曾经的陆良不够狠,不够毒,不够狡猾奸诈,怎能在这群恶鬼撕咬中存活?
今日,他若学陆良固执,若不狠,不毒,不狡猾奸诈,在这群恶鬼中谈论什么良知,明日,是他横躺街头,或是沉于维港。
他怎会不明?唯一不明的是,朗聿凡是如何说服一向不问世事的侯爷。
傅时津沉默地抖了抖指间的烟灰,“我冇异议,只一点要求。”他抬起头,微微笑,“不妨碍我做督察就好。”
闻言,宣文汀看向傅时津,笑出声,对侯爷讲:“阿南是做差佬做上瘾啊。”
侯爷眯眯眼,也笑,“有大好前途,宾个肯做烂仔啊?皇家警察,有名有份,点不好做?”笑笑地说着,话锋一转,“阿南,现在,不是我们妨碍你啊,是钟柏年啊。我听讲,朗少已安排好,只等阿南你接手唐绍坤案件。”
傅时津眯眼,思量了片刻,起身,将烟掐灭按进烟灰缸中。“挡路的人,我会解决掉。”他看向朗聿凡,朗聿凡同样也在看他。
站在傅时津身后的张家诚努力做到面无表情,他看了眼傅时津。
了无波澜的面孔下,藏着的又是什么样的面孔呢?
这条路,他若讲良知,那些人就白死。
他既已成恶鬼,不如干脆做到底。
这一晚,无人为他留灯。他回到欣荣大厦,推门进屋,一片漆黑,本该回家的人没有回家。孕育爱意的房,此刻空荡荡。
客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露台门大开,十二月的冷风吹进来,窗幔拂动,在灯影下抚着地上的人影。傅时津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忍耐着没有沾口,他静静地看着指间的万宝路慢慢燃着,冷风吹着,他仿佛毫无知觉,燃了一截烟灰,风一吹,烟灰断了,散了一膝盖的灰。他抬手,轻轻拂了拂,也看了眼腕表,原来已过凌晨。
他到底还是沾了口,在吞云吐雾间,眼前恍惚,却又好清晰好清晰地望见过去。
望见过去的尖沙咀、弥敦道、重庆大厦,是闷潮的夏日。
彼时陆良尚在,而他陆钦南,冲动狂妄,不可一世,因这样的新歌,惹来祸事,遭人背后一刀,后背开血花。他逃到重庆大厦,躲进一间没关门的房内,大气不敢喘,无声掉着眼泪,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冲动行事?就算老子是陆良,也不该冲动狂妄。
重庆大厦凤姐推门进来,望见血流不止的少年,多见不怪,扔了一件破衣裳丢在他身上,骂了一声死扑街仔。下面有人追喊上来,凶神恶煞的,凤姐堵在门口,风骚依旧,照旧招客人。(凤姐:香港一楼一凤合法化,小姐职业)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和男人能做的事情不仅仅只kiss,很可惜啊,死扑街仔不幸运,看一眼就算他赚大发啊,唔好妄想欣赏到最后。
当他见到傅时津,满腔的后悔变成怨恨。
他冲傅时津大吼大叫:“点解是我?点解不是你啊?!凭乜要我做鬼啊?!”
傅时津按着他肩膀,“如果可以,我宁愿是我。”
“事已至此!你当然这样讲!你知不知我会死!”
事实是,他真的快死了,疼死了。
傅时津的脸,刻着他的面孔,一模一样,回回看一眼,都愈发怨恨。
他是人,血肉之躯,怎会不知疼?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受伤太多,疼痛感渐渐麻木。
“事已至此,你必须继续往前走。我会帮你。”
“帮我乜啊?帮我做大佬?做话事人?今日,我被砍一刀,明日?讲不好是一枪爆头啊!”那时的陆钦南很怕死。
傅时津为了帮他往上爬,死了一个卧底,从公馆楼上摔了下来,是活生生地被人从楼下推了下来,掉在他眼前,血肉模糊,一下子就染红了他的视界,他吓得脸色发白。陆良按住他发抖的肩膀,讲不是他死,就是你死。
他被逼着往前走,被逼着失去了良知,失去了疼痛感,失去了怕死的本能……
恍惚中发现,他所见的过去,全是红色的。他一身血,一身肮脏,洗不掉了。
忽然间,有人过来,拥住他。
指间一颤,香烟掉地,他回过神来,望见钟霓的脸。
钟霓钻进他怀里,冰凉的手穿过他衣服下摆,想要借一借他的暖。
这一秒,他恍惚中所见的红色,都变了。
他望着昏暗的墙面,眼神温柔,接受她带来的冰凉冷意。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钟霓趴在他肩头,端详着地上相拥在一起的影子,一言不发。
其实也无需她回答,因为他已经吻过来。
他记忆里肮脏的红色全换成了她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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