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午夜水晶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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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还补充:“而且我感觉,只有莴苣一个人暴露技能太可怜了。”
钟秀秀不清楚黎易容的“技能”强悍度,说这话时将信将疑地瞥了坐在圆圈上首懒洋洋背靠南瓜的贺野好几眼,显然疑心他是故意暴露其他玩家技能的。
贺野看出来了,可无意计较。她的怀疑一半出于好心,这一关队伍里的玩家比上一关的玩家善良很多,贺野挺满意的。
潮惊最先响应建议,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说出了自己的技能。
随后钟秀秀说道:“我的技能是在夜里拥有不死之身,但必须在天亮以前做一些事情,否则一旦受了致死伤,天亮后就会死去。”
贺野跟着说:“我的技能是力量加成,不清楚是不是源于‘反抗’。”
玩家们旋即把目光好奇地投向了另一名贺野,连贺野也不例外地好奇了。因为他根本没能解锁技能,不知道对方会怎么编。
“许愿。”冒牌贺野冷冷答道,“我的技能不是力量。”
小木屋中又安静了一下,其中钟秀秀是见过灰姑娘弄塌皇宫的,无论是依靠许愿还是依靠力量。其他人也听她说及了这一点。
可这样一来,无论是哪个灰姑娘,都很难原地证明自己的能力。一旦小木屋有什么损伤,说不定正中鬼玩家的计划。
惟有黎易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灰姑娘的技能是许愿不奇怪,不过卖火柴的小女孩万一技能是许愿,也不奇怪。”
冒牌贺野一笑置之,宽容地摇了摇头。
玩家们又彼此交流了几句无关紧要的线索,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除却野兽精神奕奕,仙度瑞拉一家的几名NPC已经睡着了,包括父亲。
于是紧张的座谈会渐渐变成了围成一圈互相监督着的篝火晚餐。不清楚是谁的肚子先叫起来的,他们推倒一大片蜡烛,燃烧木柴,尽量控制着火焰热了热剩余的野猪肉,火堆熄灭后,每个人都分到了几十片。
吃着吃着钟秀秀一时兴起:“你们听没听过那首歌?就是‘我就是火’那首?”
贺野:“?”
潮惊:“?”
黎易容:“?听起来挺好听,怎么唱的?”
……
每个人不禁都默默思索起了:这怎么变得像一场篝火晚会似的?
但夜宵万岁,吃过这顿烤肉后,小木屋里的气氛转变得暖意融融,胜似友谊赛。
直到东方诞生第一缕阳光,贺野忍不住拿出南瓜来也烤掉了的同时,坐在另一边的冒牌贺野脸色乍改,双眼充满怨恨,身体变得逐渐半透明,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钟秀秀惊呼起身;毫不犹豫早有准备地、黎易容翻手派出一团酷烈的火球狠狠打中了冒牌货。对方似乎没死,但也大叫了一声,接着消失无踪了。
一众玩家马上又扭头去看睡在一边的仙度瑞拉父亲,不料他当真是名冒牌货——他也消失了。
“怎么会?”钟秀秀喃喃。连黎易容也十分意外。
有两名能够变幻身份的玩家,这点已经确定了。第一夜他们不算全无收获,既没让两人杀伤太多的人,也没让两人溜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去消失、以至于抓不住线索。
朦胧的日出下,灰暗与光亮的缓缓推移变化中,黎易容垂下眼帘,暂不去想这些游戏内容,先回头打量了一遍贺野。
没有主神空间的一键修复,也没了体力充电器,熬夜一整宿肉眼可见地给懒癌贺野带来了奇大的疲劳感。现下贺野已经在眼皮打架了。
黎易容可以说,哪怕此前从未相识,两人只是在这场游戏中偶遇邂逅,仅凭这一夜的镇定从容,贺野还是会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贺野连一刹那的愤怒和失措都没有,通身上下存在着一种“无人能够取代我”般的自信,这份自信,才是他波澜不惊的源泉。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贺野几乎回到了十七年前两人雪夜初逢,他尚还记忆齐全、春风得意时的模样。
以至于黎易容眼前幻觉一样短暂地出现了在黑船前临别时,亚特兰蒂斯的眼神。
那一天那一刻,帝国遮天蔽日的巨大舰船追来了,遮蔽黄昏流云的姿态就如它们遮蔽灿烂星空时一样。
整个西侧的天空上犹如黑云压顶,舰船只有三艘,但船体磅礴,仿佛连太阳奄奄一息的温度都遮住了,冻得彼时的黎易容微微哆嗦,牙齿打战。
贺野使劲领着他向黑船的方向快步跑走,脚步虽然迅快,表情却平淡镇定,好像那舰船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而已。
“你看不到吗?”他傻呆呆地问贺野。
贺野不说话,快速把他推进黑船的舱门里,才在雪地上退后一步,回首望向西方,简洁地说:“看得到。”
他愣住了。他从不是个只会抱希望的人,自然设想过计划的失败、逃跑的终结和可能的死亡,也曾反复不安地思索对策,绝望于没有对策、只能依靠运气。
但在他夜复一夜的恶梦里,当失败到来、灾难发生时,气氛总是惶惶不安的,人们总是狼狈慌乱的,画面总是支离破碎的。
贺野站在他面前,却比一片轻薄的雪花站在大地上还要平静,目光里带点温柔。
“我留在这,黑船就能趁机离开。”贺野只对他说,口气很轻松,“如果有机会,我们还能在另一轮太阳下再见。”
那轻松太具有迷惑性了。
他迷迷糊糊地哑了口,顺从对方的意思松开手,扶住了舱门边的把手。大船渐渐离地升起,树木渐渐远去,云日渐渐重现,一阵冷风将他刮得几乎睁不开眼,将积雪激起了阵阵泡沫般的雪沫。
待他睁眼下望,见到贺野也正抬头望着他,看不出视线是否在催促他关门——他不关门,黑船就至多只能盘旋在这样的高度——只能看出贺野依然站得笔直,无畏无惧,双脚前的那一只脚印已经填进了细雪。
远了。
越来越远。
黑船配有炮火,至少拥有从这颗星球及时逃脱的能力,只需他关上舱门,一切就结束了。梦会有天大的遗憾,可不会醒,说不定也有奇迹发生。
但是他模糊地感到了某种情绪,不止是不舍,是除那以外的震撼。
鬼使神差地,他张开了翅膀。
瞄准那只脚印俯冲而下的同时,他才明白,那种震动是贺野惊人的平静所带给他的。
然而突然间,在贺野冲他皱眉的转瞬之间,他反而看到贺野的眼里出现了一抹慌张。不知为什么,那抹慌张让他感到了没顶的快乐。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他飞快地落地,一把拽住贺野的手,大声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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