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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樱时下意识地接过来,才发现是双软蒲鞋,还带着新草淡淡的清新味道。
再往西北走十余里,山川风貌就陡然变了样。
没有了良田沃野,草木也稀疏难见,满目尽是无边无垠的黄土碎石。
然而,大地苍茫间却有一座百丈孤峰巍然矗立。
山阳一面巨岩丛生,形势险峻,背阴处却飞瀑流水,景致绝佳,突兀中别有一番阴阳相生相融的独特韵味。
谢樱时枯坐在阙台上的八角凉亭中,无精打采地垂望着四野八荒间杳无人烟的景象,那颗心也和身下冷硬的石凳一样冰凉。
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仆厮快步走过来,近前躬身:“奴婢回禀过了,夫人还是不见……”
谢樱时像早有预料,连头也没抬,但脸上仍难掩失望,眼眶立时便红了。
那仆厮瞧着不忍,赶忙宽慰:“娘子休要多心,夫人这两日歇总睡不着,心绪也……不大好,兴许过两日……”
再多说下去似乎也觉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叹口气,招呼身后捧托盘的人过来。
“这是夫人特意吩咐,叫奴婢预备的衣裳,娘子快去内堂换上吧,山上风大,莫要着了凉。”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真假。
谢樱时怔怔朝托盘上的衣裙瞥了一眼,唇角微扯了下,摇头道声“不必”,便站起身。
“娘子!”
她听而不闻,自顾自地出了凉亭,步子拖曳地沿石阶往下走。
清晨的山风果然很大,身上的袍子怎么遮掩也挡不住,寒气顺着领口、袖筒的缝隙钻进去,在身上四处游蹿。
她那颗心是木的,觉不出有多冷,只是左边腰肋处隐隐作痛。
那是许多年前,她还不过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日父母又惊天动地的争执起来。
红了眼的皇甫甯拔出陪嫁的宝剑,不顾一切地刺向谢东楼。
她懵懂无知,竟然只顾扑上去挡在父亲身前,尽管母亲中途变招,剑尖仍旧划伤了她的左肋。
当时母亲痛惜哀怨的眼神,至今历历在目。
从那天起,母亲依旧悉心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但却几乎不再同她说话,直到离家消失不见。
后来她终于知晓父母反目的根由,也懂得了母亲的恨意该有多深,但一切已无可挽回。
但她还是不懂,为何过了这么多年,母亲还是不肯原谅她幼时的无知,仍旧绝决不肯相见。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这座山顶别院的正门。
刺目的阳光没遮没拦地倾泻下来,映得眼前一片恍惚。
谢樱时抬手挡在额前,望见狄烻负手立在石坊下,旁边还有仆厮牵着两匹马候在那里。
那两匹马让她心口又锥刺似的一痛,木讷讷地走过去。
狄烻见她垂耷着脑袋从山门里出来,身上披着他的衬袍,脚上也还是那双草鞋,脚趾染了些泥污,阳光下依旧白得耀眼。
她眼眶红红的,似乎还带着泪痕,神情恹恹,没精打采,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往常那副刁蛮任性的劲头全都不见了。
广陵谢家的名望在大夏无人能及,但永昌侯夫妇龃龉不合的轶事也是人尽皆知。
外人不知内情,自然想不到其中的复杂,亲生母亲居然将女儿拒之门外,连面也不肯见。
他这时想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比手让旁边的仆厮自去复命,回头语声和缓道:“离这不远有个市镇,先去那里换身衣裳吧。”
“不。”
谢樱时抬眸,有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送我回中京……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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