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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不明则已,一旦知晓便再也没法子平复心情。

谢樱时倒还好,至少表面上很安静,可那几句隔墙听来的话不停在脑中来回冲撞,一刻也不曾消停。

若在平时,有谁敢在背后搬弄她的是非,决计讨不着好去。

可这一回,她居然“忍”下了。

“通.奸养汉”、“野.种”……着实有点石破天惊。

这话究竟从何说起,她以前全然不知,但似乎也不用怀疑,娘亲对自己莫名的冷淡便是佐证。

原来谢东楼和娘亲之间并不只是因为皇甫宜和谢桐秋那么简单。

她难过之余不由觉得可笑,父母可笑,堂堂的谢家可笑,连自己的出生也是个天大的笑话。

雨仍然淋漓不尽,西风呼号,天时也随之骤变,入夜愈发的凉,恍然像又回到了冬季。

谢樱时回神打了个冷战,拉紧身上的貂绒外氅,拿起铁筷子伸进紫铜熏笼里拨弄。

那里面的银炭已经烧透了,却几乎没有一丝烟渗出来,荧赤的火光喘息般忽明忽暗,像也在隐忍积压的愤懑。

她没添新的,也没停手,就这么木着脸面无表情地拨弄。

银炭在炉膛里翻腾,带着火头的灰渣飞溅到眼前,又落上衣袖和那只纤纤素手。

谢樱时觉不出痛楚,只看到那点火星燎破了纻丝的料子,向四周扩散,随即熄灭,留下一小块墨点般黢黑的烙印。

淡淡的糊味渗入鼻间。

这味道仿佛一下子勾起了深藏的记忆,也引燃了心头的焦灼,整个人蓦然变得躁乱难忍。

她疯了似的拿铁筷子在炉膛里翻搅,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像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戳碎捣烂。

炉灰弥漫,火星四溅,雕镂的孔隙所限,铺在最下层的几块怎么也捣不着。

她丢下铁筷子,怔然半晌,忽然一脚将熏笼踹翻。

炭火散落一地,燎着了近处的帐幔,火苗蔓延向上,顷刻便整幅烧起来。

谢樱时双手托腮,淡然坐在胡床上没动,唇角反而泛起痛快的笑。

一双眸映着火光更是神采奕奕……

天亮了。

明明已经放晴,可永昌侯府的上空却是一片灰蒙蒙的,连日头都被遮住了。

甯悦轩内满目狼藉,滚滚黑烟到这时还没散尽。

昨夜那场大火烧了足足半个时辰,两名候在外面的贴身小婢被点了穴制住,没来得及呼救。

直到巡更的仆厮瞧见,才唤了人来,好容易扑灭的火,但那座建筑精巧的阁楼终究还是毁于一旦。

谢东楼隔窗望着那片断壁残垣,脑中盘旋回想的却是八年前火光冲天的那一夜。

当时他还算幸运,这回老天终于不再眷顾。

浓浓的焦臭扑鼻而来,冲得他额角青筋很跳了几下,抬手重重关了窗子,倏地转身。

“阿沅既然有这个病,你为何到现下才说?”

他儒雅清俊的脸有些狰狞,语声也不自禁显得森然。

对面的谢东韵抬起头,泪痕尤新的双眼带着嘲讽:“我说了能怎样,不说又怎样,于阿兄你而言,有何分别?”

半天没说话,一开口两下里又是要呛火的架势。

正坐在炉旁的皇甫宜瞧出不对,赶忙递过一杯刚煮好的茶:“是呢,是呢,这等事如何开口,原来只道阿沅性子拗,又在府里呆不惯,因此胡闹些,没曾想之前竟受了这么多苦,想想也是可怜。”

说着转向谢东楼,轻拉他的衣袖温然和悦:“郎君也别动怒了,原先不明所以,现下知晓了内情,既然事出有因,府里也没伤着什么人,念着阿沅还小,就别再计较了。”

谢东韵没碰那茶,拭了泪沉眼道:“别的都不说了,阿沅呆在这里不成,还是随我回广陵吧。”

这话让面色刚有一丝转和的谢东楼又拧紧了眉。

“回去做什么?莫打这念头,谢家的门楣是我顶着,由不得你做主!”

“那留下又做什么?”

谢东韵毫不妥协地横过眼去:“阿沅当初刚到广陵时,几个月把自己锁在房里不肯见人,我们在江南寻遍了名医,足足花了两年才慢慢压下她那心病,后来也没再发过。可一听说阿兄要接她回京,我便再没睡安稳过,怕就怕有这一劫,如今还要留下,阿兄当真是要把这孩子逼死么?”谢东楼一怔,他当然知道心病复发不会无缘无故,事已至此,也没法子再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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