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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
谢樱时脱口叫出来,上去便动手解他外氅下的素袍,心中焦急,什么也顾不得,连他里面的中衣也解了,左右撩开,露出精干的上身来。
那肩头上的齿痕犹在,但当时她的确下了狠劲,这口咬得着实不轻,伤处此时只是略略结痂,仍然有血丝渗出来。
她看得心头揪痛,颦眉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也不裹伤,就这么干搁着,连药也不涂?”
面对这疾言厉色的质问,狄烻只是看着她,没答话,似乎对这等大胆的举动有些惊讶。
“看什么?你别不当回事,这要是弄起了炎症,再加上热邪入体,说不定真有性命之忧。”
谢樱时哼了一声,见他目光中隐含着笑意,倒像是故意的,心头突跳,瞥了个白眼:“你等等,我去拿药来。”
“这里有伤药。”
才刚转身,便听他忽然冒出这句话来。
谢樱时下意识循着目光望过去,果然见对面的架子上放着一只木箱。
有伤药却不让人医治,也不自己动手,就这么空摆在那里,好像专等着她来似的。
这存的是什么心思?
谢樱时暗骂了一句,双颊却热起来,闷声拿了药箱过来,截了段棉纱,夹在镊子上,浸了烧酒,替他擦拭伤处。
灼烈的酒水蹭过浮肿外翻的皮肉,立时便激起痉挛轻颤。
这中刺骨的疼痛她当然能想见,把手又放轻了些,偷眼斜觑,狄烻却是面色如常,看她的目光仍旧温然和煦。
“你是不是故意的?”谢樱时被他瞧得心乱,终于忍不住问。
话音刚落,便听到男人鼻息间一声短促的轻笑。
她立时羞怒难当,瞪着他又是气恼又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还会这样骗人,从前怎么没看出来?
“笑什么,不许笑!”
“嗯。”
他略带鼻音地应着,反而比平日里低沉的语声更显得好听。
“肚里也不许笑!”
谢樱时红着脸看他答得一本正经,脸上却忍俊不禁,挥拳在他胸口上捶了下,却不敢再看那双眼,赌气别开头。
可虽然避开了目光,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少,双颊也越来越烫,手里的镊子竟然一颤,前头的棉纱落在地上。
她故作无事地重新换了一块,暗骂自己没用,又恼恨他居然这等“不老实”,那只小小的镊子一下仿佛变得有千斤重,在手里竟有些拿捏不稳,连擦酒的动作也不自然起来。
定了定神,她索性搁下镊子,把创药细细涂在他的伤处。
不经意间身子微侧,烛光一下子显得亮了许多,暖烘烘的一映,他本来略呈浅麦的肤色蓦然显得莹润起来,和自己皓玉般纤柔的手融在那片光亮中,竟有些难分彼此。
“怎么,生气了?”
怔望之际,狄烻忽然开口,依旧是略带沙哑的低沉。
谢樱时回过神,俏目尴尬地转了转,装作含嗔带怨地撅起小嘴不理他,涂好药,拿棉纱替他裹伤。
目光微垂,落在他袒露的上臂间。
“这是什么?”
她忽然瞥见异样,一时忘了不该搭理他,落眼细看,发现竟是片纹身,刺的是只赤红色的三足怪鸟,引颈长鸣,振翅欲飞。
“莫不是日魂金乌,你身上怎么还有这个?”
“没听你外祖说过?当年太.祖.高皇帝御笔亲书,‘神佑九州,策御万方,煌煌大夏,如日方中’,以后中州神策军便以三足金乌为徽记,上至军使,下到兵士,人人都有。”
他少见地侃侃而谈,竟然是两人再见以来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谢樱时的确没听说过,但知道行伍间的人都有纹身的规矩,以明辨归属,严防私逃,譬如天德军身上都刺着猛虎的纹饰。
她不免在心里暗自比较,总觉还是这鸟儿的形象鲜活灵动,举手投足间自然有一股卓尔不群的傲然,比那种浮于表面的威猛更具气势。
只几眼的工夫就瞧得暗合心意,她手上缠着棉纱,目光却不离那片金乌纹身:“听你这么说,我也想刺一个。”
狄烻看她的双眸微怔:“你又不在军职,刺这个做什么?”
她也说不清究竟为什么,可就是莫名其妙地被这东西吸引,忽然想有个和他一模一样的。
“不在军职怎么了,哪条律法写明这样便不能纹身?”
谢樱时不好意思明说,又怪他木头疙瘩似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不满地回怼:“好了不起么,赶明我自己刺,哼!”
他望着她一面嘴硬却眼含失落的样子,淡薄的唇角微微上挑:“还是不要,好好的身子,纹这个可惜了。”
谢樱时心头轰然剧震,耳畔嗡嗡作响,小脸立时要红出血来。
她说什么也没想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等没正经的话,简直像个浮浪无形的坏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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