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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犬吠阵阵。
今夜的月光极明,临安城中没点灯也能看的清楚,一更才?过一点,街上来来往往有不少人,集市上的吆喝声显得十分热闹,右侧巷口走出?来一人,神色有些慌张,左右瞧了瞧,像是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随后理了理衣襟,将脑袋埋得极低,匆匆忙忙的挤进人群中跟随者人流往前。
十字街口处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像是某家新店开张正?在发放小?物件,门前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将本就不宽敞的街道变的更是十分拥挤,那人被?推搡着?挤了进去,周遭都是有些兴奋的百姓,声音震耳欲聋,似要将天给掀了下来。
被?挤在中间这人有些着?急,使劲往这人群相反的方?向挤去,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人群,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前面那位兄弟,你的东西?掉了。”
这人愣了愣,回头时的脸露了出?来,若是季思在的话?定然就能认出?这人是谁,湘州长史,钱多。
钱多笑?的老实憨厚,驼躬着?身走了回去连连道谢,“谢谢兄弟,你看着?人多我都没注意,多亏你了啊,要不然我这东西?真就掉了。”
“没事没事,”捡到东西?的那男人摆了摆手,“这人多的地儿,你挤我我挤他掉东西?是常事,下次小?心些。”
“晓得了晓得了。”钱多也跟着?笑?。
他伸手接过,那东西?是块腰牌,牌面上雕刻的是只栩栩如生展翅高?飞呈捕食状的老鹰,神情逼真,鹰眼望着?人的时候好似透出?狠绝。
钱多将腰牌握在手中再三和人道谢,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等过了拐角,脸上哪点敦厚老实的笑?意立马就没了,急忙加快了脚步钻进了条巷子,这巷中四通八达地形有些复杂,七拐八绕走了一圈在一处院落门前停下,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半晌,院里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朝着?两侧打?开,里面站着?的男人面容有些眼熟,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同那日在湘州城门口陪在仲先生边上的竟是同一人。
“二爷歇了吗?”钱多问。
“还未,等你消息呢。”这人答。
两人关上门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屋中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显得不太亮,屋外的月光就透过窗棂洒了进来。
钱多上前行了礼,“属下见过二爷。”
“起吧,”前面的男人正?在都弄着?鸟笼里的鹰,头也没回道,“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那鹰瞧起来有些狂躁,毛色生的极好,眼睛却凶狠狠的,不停扑腾着?翅膀发出?吼叫,长长的鹰嘴看起来锋利极了,男人却没有丝毫害怕,仿佛面前的是只温顺乖巧的鸟儿一般,任他逗弄玩乐。
钱多将视线从那只鹰身上移开,恭恭敬敬地回话?,“一切按着?计划进行,孔令秋过几日便要去喀什,季思也跟着?去。”
仲先生勾唇笑?了笑?,“不错。”
“二爷,”钱多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多问了句,“您是如何保证大?晋皇帝一定会?派季思去喀什,若是他不派,咱们计划不就行不通了吗?”
“你知道李建锋现在最怕什么吗?”仲先生反问道,却也不奢望钱多能答上,自顾自的说,“他现在最怕死,这皇帝当的越久皇位坐的越高?越怕死,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皇帝梦想着?长生不死,说的再好听又如何,什么真龙天子,帝星转世,说到底都是肉体凡胎,死了统统都是一摊血水几块骨头,李建锋这身子骨撑不了多久的,说是油尽灯枯垂死挣扎也不为过,所以?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哪怕是传说中的九节雪芝。”
“寻雪芝这等要事更因派能人前往,仅有季思这种草包难成大?事。”
“蠢货,”仲先生冷哼了一声,“你真以?为季思是个草包,我看你才?是个草包,这人虽是看起来蠢钝了些,实则上心机城府不见得轻,对别人狠最自己更狠,你不会?以?为他真是靠着?溜须拍马坐到户部?侍郎的位置吧。”
钱多低着?头不语。
仲先生继续道:“大?晋满朝文武期望李建锋活着?的不少,希望他死的同样不少,因而寻药这事不能闹大?,季思去过喀什边境,没人比他更适合了,对了,你没将计划全盘托出?吧。”
“小?主子有问,但属下按照二爷吩咐给搪塞过去了。”
“那就好,他最近对季思又来了兴趣,还特意警告我莫要出?手,成大?事者最忌讳这些琐事缠身,”仲先生眯了眯眼,“季思不除迟早是我们的心头大?患,大?业未成容不得一点差错,但我即应了他便不会?出?手,可若别人出?手那我也不能拦着?,此次喀什之行,是死是活全靠季思各人造化了,季思啊季思,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一开始就看错了人。”
声音带着?狠辣,猛禽天生的反应让鸟笼里的那只鹰感知到危险,情绪更加狂躁,拍打?翅膀的动作用?了很大?的力气,呼哧呼哧的声音煽动起了小?小?的风势,鸟笼中的羽毛四处飞散。
风势越来越大?,激起一阵凉意,树枝沙沙作响,房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阿嚏!”季思打?了个喷嚏,不知为何身子有些凉,只好揉了揉鼻子将外衫裹紧了些。
九娘看了他一眼,连忙起身走到窗边,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刚刚还是月色弥漫的天色骤然就暗了下来,乌云遮月,狂风骤起,迎面吹来的风将发丝吹的到处飞扬,挡住了眼前的视线,将叉杆收了回来合上了窗,呼啸的风拍打?着?木窗,九娘转身走回桌旁坐下,“外头起风了,估摸着?一会?儿得下雨,这天热了好几日,夜里都睡不好,总归能瞧见点雨凉快凉快了。”
她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你何日去喀什,定了吗?”
“这两日吧,”季思接过酒杯仰头饮尽答,“虽说还没定下来,但我估计不会?太久,这边能等,喀什那边可等不得。”
“那既然这般忙季大?人可有空来我这温柔乡,莫不是舍不得奴家,来温存一番。”九娘吃吃地笑?。
“我这次去了也不晓得何时能归,其他事都安排妥当,就还有一事始终放心不下,”他也没把那番话?放在心上,只是抬眸看向对面化着?妆容,香肩半露,目光无神含着?风霜不再如少女般清澈的女子,笑?着?温声道:“我来给你赎身,银子都带了,往后你想作甚便作甚,我罩着?你便是。”
九娘笑?容僵在了脸上,上扬的唇角渐渐下来,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眼中的情绪复杂翻涌,看了好半晌仰头将酒饮尽,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抬眸直视道:“季大?人,你其实完全可以?不把这事当回事,相反,你什么事都不避讳我,不怕我说出?去?”
“那你会?说吗?”季思反问。
“也许。”九娘耸了耸肩。
“那就说吧,”季思拿过酒壶往两个空杯中倒满了酒,冲人扬了扬杯,“交友贵在心诚,君子重在守诺,我既应你那要求,自然得去做到,定不骗你。”
定不骗你。
定不负你。
九娘的记忆有些漂浮,盯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语气淡淡地说:“以?前也有人同我说过相同的话?。”
“后来呢?”
“不记得了,”九娘拿起杯子,自嘲的笑?了笑?,杯中的倒影被?道道涟漪模糊,酒杯再回到桌上时已空,她撑着?下巴,眼含柔情带了些酒气开口,“季大?人对奴家这般好,不如好人做到底,娶了奴家当个妾侍的也好。”
“不行,”这次季思没有犹豫便拒绝,“我心中已有人,自是不能负他,已不能耽误你。”
“噗嗤,”九娘笑?出?声来,“逗你玩你还当真,你那日的模样我若是看不出?心里有人,在风月楼这么多年不就白混了。”
提起那日的事季思依旧有些尴尬,“那晚多亏了你,还劳烦送我回府。”
“不是我。”
“嗯?”
九娘趴在桌上仰着?脑袋说:“秦王送你回去的。”
“秦王?”季思重复了一遍,皱了皱眉,脑中突然闪过了些东西?。
一直到最后这身还是没赎成,九娘说:她还没想好出?去了做些什么的好,索性再等等,况且在阁里这么多年和姐妹们都有了感情,这突然要走还怪舍不得的,总得让她一个个道别吧,季思没法子也就由着?她去。
回府的时候听雪早早候在门口,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等他一走进便急忙迎了上来,沉声道:“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季思猛地一下抬眸盯着?府中,没出?声只是迈开腿跨了进去。
李弘炀背对着?他,盯着?大?厅中央一副猛虎图看的认真,边上站了一排东宫的侍卫,给这个大?厅带了极度紧张的压迫感。
“给太子殿下请安。”季思垂着?脑袋行礼。
“起吧,”李弘炀挥了挥手,随后转身看着?身后俯首垂眸的季思,缓缓走到主位坐下,语气平静的说:“你要去喀什。”
这句话?是肯定句,季思将脑袋垂的更低,连忙应和,“陛下重病缠身,听闻南甸边境有九节雪芝的,可药死人肉白骨治百病,特让臣前去查看。”
“你说你,你明明是本太子的人,怎么老在替皇上办事呢?”
一句话?听不出?喜怒,季思不敢贸然接话?,只好顾左右人言其他,“臣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是大?晋的太子,也是储君,臣不是在替皇上办事,而是在替大?晋,替太子殿下的大?晋办事。”
“说的到比唱的好听,”李弘炀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仰着?脑袋,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在桌面上,“你说这世上真有九节雪芝这东西?吗?”
季思拿不住这人是个什么意思,没敢接话?。
李弘炀也没动怒,自顾自的说:“你觉得你能找到吗?”“臣自当拼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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