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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时候临安下?了场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落进了不少人的?梦中,等?到天亮时空中雾蒙蒙的?,树枝野草上沾着露珠,青瓦红墙被雨水洗刷的?格外干净,少了几分灰尘看起来新?崭崭的?,街道两旁都是的?店铺已经开门营业,小贩的?吆喝声热闹非常,早饭摊子热气氤氲驱散了几分寒意,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脸上带着轻松愉悦。
裴战穿梭在人群中掀起帽檐抬眸打量了一会儿,又急忙忙将视线移开按了按帽檐加快速度走出人群,七拐八绕时走到了自家后?门,探头探脑左右查看,见没人注意到一个翻墙跳了进去,小心翼翼避开自家府中下?人。
裴家是武将世家一向自制力?极高,不允许族中子弟又享乐懒惰之辈,早早就得起来练武习文,但裴夫人当年生裴瑶的?时候遭人暗算导致裴瑶早产先?天不足,落地是又瘦又小本是活不下?来的?,硬是用药一点?点?养了起来,却因为身子弱的?原因习不了武,反倒满腹文采有临安小才女之名,在此之前当得起临安才女这一名号的?便是祁相家的?二小姐。
以往乐瑾乐瑜他们在院中跟着师父练武时,裴瑶就在书房画画读书,今日也不例外,她抬头瞧了瞧乐瑾嘟着嘴巴在院中扎马步,听着乐瑜不屑的?嗤笑声,也跟着掩唇笑了笑,随后?铺开画纸拿起笔沾了沾墨突然愣住了,一下?子不知该如?何落笔,沉思许久脑中却浮现出在树上低头冲自己微笑的?男子,眉眼弯弯,眼睛中像是含着万千星辰。
这般想着裴瑶心跳有些急速,笔尖的?墨水滴落在白纸上慢慢晕染开来,她叹了口气,将纸揉皱扔在一旁重?新?铺了一张。这次没有犹豫低头画了起来。
“你这画的?是谁啊?”身后?突然传来道声音。
裴瑶心下?一慌,连忙用纸将画盖住神色慌张的?转身挡住身后?这人探究的?目光,无奈道:“兄长,你何时来的??”
“刚到,”裴战伸长脖子想看清楚那副画,却被挡的?严严实实连点?衣服边角都没露出来,只好摸着下?巴继续追问?道:“你画的?是谁啊,瞧起来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随便画的?,”裴瑶眼神躲闪,回身将画收了起来放到书架上,顺手将被人打开的?窗棂关上,这才倒了杯热茶走近问?:“兄长不是说校场有事,这段时间都宿在校场不回来了吗,今日回来莫不是有事?”
“进城找兵部说点?事,顺路回来瞧瞧你们,府中一切可还安好?”
“府中一切安好,”裴瑶笑了笑,“只是你这几日太忙乐瑾乐瑜他俩老问?起你,等?等?,我将他俩唤来。”
说罢就要起身被裴战拦住,“别唤了,我一会就走了,让他们好好练武,省得待会儿乐瑾瞧见我走又哭哭啼啼的?吵的?脑袋疼。”
裴瑶想着乐瑾那性子也是很无奈,笑出声来。
瞅见她的?笑颜,裴战猛地一下?想起自家妹子已过二八,自从娘亲死后?,府中便没了个主事的?女人,自己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在军营,府中大?小事务悉数落在了这丫头肩上,她不仅没出错还治理的?井井有条,别家同她这般大?的?小姐不是在闺房绣花,就是约着去游玩,只有这丫头整日和些账本下?人凑堆,明明身子不好还事事亲力?亲为,房中的?灯有时候一点?就是半宿,天蒙蒙亮才灭。
裴战十分疼这个妹妹,又自觉有愧对不住她,故而一直不舍将她嫁出去,生怕她在别人家吃了苦受了委屈,这会儿瞧见想来想去还是出了声,“瑶儿今年也有十七了,可有瞧上哪家公子,若有合适的?我去替你上门说……不对,让他上门给我瞧瞧。”
闻言,裴瑶想起了画上之人,面颊有些微红,娇嗔道:“兄长胡说什么呢,乐瑾乐瑜年岁还小,你又时常不在府中,他俩可不能没人照料。“
说到这儿,她又打趣道:”倒是兄长何时和我讨个嫂嫂,让咱府中好歹有个女主人。”
“我?”裴战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嫁给我等?于守活寡,还是别祸害人家姑娘了。”
聊了些家中琐事方?才说起正事,“我昨日去了趟杨府,听小杨大?人说皇上已经一月没上朝了,他这病是不是......这朝中局势我虽不懂,却也知道太子中毒昏睡了半月之久,醒来第一件事皇上便下?令围了梁王府,如?今都在传这下?毒之人莫不是梁王,那往后?继位的?会不会是太……”
“瑶儿,”裴皱了皱眉,“慎言。”
裴瑶也知晓自己刚刚那番话不大?妥当,便换了个话题,“兄长这几日都在校场,也不知子珩哥染病告假后?你去瞧过没有。”
“咳咳咳,”裴战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用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他不是想瞒着自家妹子,只是这里头的?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毕竟他自个儿都不晓得祁子珩这坑货跑哪儿去了,索性便不说了,面上支支吾吾想将这话题跳开,“瞧,瞧过几次吧,应当没什么大?事,休养休养就好了。”
“没事便好,”裴瑶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临安城中都在传,说祁相家的?二少爷得了不治之症,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说的?人不少,我差点?也跟着信了。”
裴战端着茶杯,脸上的?神情?随着这番话变的?不大?好看,眉头紧锁,垂着眸思考,沉声问?:“这说法是几时传出来的??”
“前几日吧,福伯上街采办时候听到的?,城中都传遍了。”
闻言,裴战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猛的?一下?站起身来,里头的?茶水溅在桌面上,让裴瑶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连忙问?道:“兄长怎么了?”
“出大?事了,”裴战一脸凝重?,拿过桌上斗笠便急匆匆往外走,“府中琐事你多辛苦些,有事让人往禁军校场传话,我就不留先?走了。”
“兄......”裴瑶不明所以,下?意识张口想将人唤住,可话还没说完只见那片衣角从窗棂闪过,眨眼间人已经没了踪影,四周安静安静,要不是桌上凉掉的?茶水,像是没人来过一般。
她起了声走到书架上将那副画拿了出来,因为墨水还没干的?缘故,这时画上的?人像已经被晕染开来糊成?一片,只留下?带着笑意的?嘴角,屋中响起一抹叹息,很轻,混合着鸟鸣不仔细去听几乎听不见。
雾气缭绕久久不散,雨水从屋檐下?滴落,落在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像一面铜镜倒映着四周的?景物,又一滴水珠滴落下?来,水面泛起道道涟漪,还没等?涟漪消散,一双鞋底踩过水洼溅起的?泥水打湿衣摆,等?人走开,水洼已然一片混浊。
季思身上的?湿衣换了身干净的?,昨夜的?暴雨下?了一宿,直到天亮时分才小了些许却也没停,只是变成?牛毛细雨,在人头上结上一小层白霜,他缓缓走近道:“你先?歇一会儿吧,这里让我来就行?。”
听见声音祁然回头看了身后?这人一眼,皱着眉头,脸上都是泥水,好看的?薄唇在寒风中冻了一夜有些苍白还泛着青紫,发?梢滴着水,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脸颊,衣服袖口和下?摆都是泥污,瞧不出一点?干净的?地方?,沙哑着声说:“没事,你伤还没好,先?进去休息别出来受冷,这里有我就行?了。”
季思探头看了一眼正在清理烧焦废墟的?士兵,又将视线移到祁然脸上,看着他充血青黑的?眼睛叹了口气,“其他人好歹轮着来,你从昨夜到现在一刻也没歇,再这么连轴转下?去自个儿先?倒下?了,歇一会儿吧,我来。”
说罢撩起袖子弯腰就要将石砖搬开,刚碰到石砖却被人拦住,顺着这只手抬眸望过去,只见手主人垂着头像对待珍宝一般,用衣袖轻轻擦拭着上面的?污渍,语气淡淡地说:“你别碰,这活儿脏得很,也没多少要做的?了,我让人去通知阿拿昂和萧长聿了,昨夜那火还是烧去不少树木,他俩估计被耽搁了一会儿才能赶来,提前运出去的?妇孺姚家的?人在外搭了营地,也出不了什么问?题,等?城中清理干净就没什么事了,你昨夜淋了雨伤口有些泡开再用力?估计得裂开,还是歇着吧。”
他话里话外满是担心,季思知晓这人性子收回手随意在身上擦了擦,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士兵,凑近人耳边压低着声音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淋了雨把药冲没了缘故,我这后?背有点?疼怕是伤口裂开了,我自己瞧不见你给我瞧瞧呗。”
这人说话时眉眼弯弯,带着股不怀好意的?意味,祁然盯着看了几眼,也跟着笑了笑,拉着人手腕寻了间没人的?民房就走了进去,末了还吩咐外面的?士兵盯着不准人进来,边域军和骁骑营众人昨日见识到这俩人能耐,打从心底佩服,尤其是季思那个响指引雷的?画面,几乎在他们心中神化了,得了令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丝松懈都没有。
因为设局的?缘故,喀什的?妇孺早早就在骁骑营进来运“粮食”时来了个偷天换柱送出了喀什。故而城中百姓融进了不少千户所和骁骑营的?人,昨夜那场火烧毁了不少房屋,姚家财大?气粗将百姓都给安置妥当,故而这里的?房屋便被征用了。
两人进的?这屋子十分简陋,除了一张桌子就是一张床,幸好水缸中存着水,祁然身上脏索性把盔甲解下?脱掉外袍只着中衣,从水缸中舀出几勺水净手,这才坐到季思旁边,沉声道:“脱衣服。”
季思单手拖着下?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戳了戳祁然的?胸膛,歪着脑袋语带笑意的?说:“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那么轻浮呢,子珩哥哥要不你帮人家脱吧~”
祁然没好气的?一把拍开胸前的?手指,轻声道:“别闹。”
“啧,”季思嗤笑一声,再一次感叹长大?的?祁子珩没小时候逗起来有意思,祁家这规矩养大?的?人都是些小古板,只好自己动?手解开外袍和中衣,念着地方?不合适也没全部脱下?只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臂弯,如?墨的?发?尽数披散在他光滑白皙的?后?背上,黑白分明,像是一幅上好绢布绘制而成?的?山水泼墨画,那些藏着发?丝下?的?红痕颜色有些艳丽,像是山林深处的?红梅,每一个细节和光泽都恰到好处的?精妙绝伦。
季思将发?丝统统拢到一边,露出背部和纤长的?脖颈,他双手交叠趴坐在桌前,下?巴搁在手臂上,闷闷道:“也不知会不会留疤,这要是留疤了你以后?可不准嫌弃我,不过留就留吧,男人多个伤疤瞧起来也挺好。”
“不丑,”祁然笑了笑,俯身查看,季思背上的?伤痕不多,但是多集中在腰腹肩膀这一块,但是因为他皮肤白的?缘故,显得伤痕特别明显,凑近了瞧还是有些狰狞,结的?痂有一些已经开始慢慢脱落,粉嫩的?鲜肉看起来十分脆弱,祁然沿着伤痕用指尖轻轻抚摸,鼻梁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肌肤,汲取着这一点?点?热度,划过微微凸起的?嫩肉凉意四散,明明是冷的?却好似带着火一般透过皮肤烧到体?内,连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这感觉有些怪异,季思咬紧牙将一些奇怪的?声音咽了回去,身子却止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了,”祁然看出他的?不对劲停下?动?作问?,“是不是太疼了?”
“没,”季思将脑袋埋进手臂中,瓮声瓮气的?回答,“就是有点?凉,你看快点?。”
祁然盯着人泛红的?耳尖嘴角不自觉露出抹笑,继续沿着人伤处查看,也收了那些逗乐的?心思,这人昨夜又淋了雨还骑了马,结痂的?伤处的?确有些裂开,还未脱落的?痂被雨水泡的?泛白隐约有些渗血,他从衣襟中掏出一个瓷瓶掀开盖子一股清幽的?药香弥漫开来。
“你还带了药啊。”季思问?道熟悉的?药味换了个姿势问?。
“以备不时之需。”祁然道。
随后?挖了一坨轻轻涂在季思后?背,这药膏是乳白色的?冰凉凉的?质地,可是一接触到手的?温度药膏就融成?了水顺着祁然的?指缝流到手腕,他俯身弯腰凑近呼吸打在面前这人的?背上,引得季思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等?到冰凉的?液体?涂在有些发?热的?伤口上时,连眼睑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垂着眸紧紧抿着唇不发?出一点?声响,祁然也未出声只是一点?一点?将药膏涂均匀,看着乳白色的?液体?覆在伤痕上,白色混合着红色有些淫靡,盯着瞧了瞧,祁然眼神渐渐暗了几分,不自觉的?吞咽了几口唾沫,突然发?现自己眼神过于炙热,慌忙垂下?头将视线移开。
这药用的?许多上好药材,涂到伤口药效立马挥发?出来,清清凉凉的?感觉让季思的?痛感少了几分,他挪了挪下?巴,发?丝挡住大?半边脸,声音有些淡淡地传出来,“我记得以前有次秋猎咱们骑马,我摔伤了也是你给我擦的?药,当时马跑了,猎场又大?,你背着我走了挺久才回了营地,满头的?汗也没吭一声,我当时就在想祁然又能干懂的?有多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就可惜不是女子,要是女子我一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为了这事我还难过好久来着。”
“那你后?面怎么不难过了?”祁然被这人语气逗乐了笑着问?。
“难过啊怎么不难过,”季思回忆着过去种种,唇角的?笑意加深,“我去找了老师,老师说了许多我也不大?记得清了,就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应该是栽了,却也不觉得难过反倒有些愉悦,想着你模样生的?好我也不亏。”
其实怎么记不清,他记得老师说的?,时有风吹裙动?,壹僧曰风动?,壹僧曰裙动?,吾进曰:是非风动?,是非裙动?,色者心动?,遇事不决不应问?天,当问?本心,本心所指便是答案。
也就是那时候,季思觉得自己应当是喜欢祁然的?。
“那你为何没告诉过我?”祁然手下?动?作一顿,眼中情?绪波动?,垂着眸追问?道。
“我那不是还没想好怎么说吗,”季思尴尬的?笑了笑,“更何况你阿姐成?亲那日你同我喝酒你说祁家只有你一人了,你当了家总归要娶妻生子光宗耀祖,我不想成?为你这条道上的?阻碍,再后?来,你不是烦我烦的?紧吗,这事我就更不敢说了,以至于到最后?都没这机会了。”
听着他的?话,祁然心中五味杂陈,心底涌出一股酸涩,哑着声道:“不是。”
“啊?”季思一时之间没太听清。
“你从来不是我的?阻碍,”祁然重?复了一遍,“而是全部的?期许。”
他俯下?身在季思脖颈印下?一吻,感受着身下?之人的?轻颤。
祁然极少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听着那番话呼吸打在脖颈间,有些小心和干燥的?吻,转瞬即逝,却让季思有了些讶异心中软的?一塌糊涂,唇角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大?,怎么也收不回去,他担心自己这样过于痴傻,将脑袋埋了回去,低声道:“我在府中收罗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儿,等?回了临安你拿给念儿吧。”
季思想的?很明白,他不想去问?祁念的?娘亲是谁,是个何样的?女子能同祁然许下?白头之约,不想去用这点?指责祁然做错了什么,他死了祁然还得活着,这六年间发?生太多自己没有参与的?事了,但无论?发?生了什么那都是过去了,何必苦苦拘泥过去已成?定局之事,再想个千百遍那也是不会改变的?结局,倒不如?好好活在当下?,更别说自己还挺喜欢祁念的?,看着他总觉得有种熟悉感,更何况那是祁然的?儿子。
虽是这般想,但要说不在意不妒忌是不能的?,毕竟在此之前用一个人女人同祁然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上了祁家族谱,葬进祁家宗祠,这无论?哪一点?自己都没法实现,可季思不想像个女人一般非得在这事上讨个说法,娘里娘气,矫情?不说还没面子。
这人话里话外的?也委屈祁然听了出来,抬眸打量着屋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念儿他......”
“咚咚咚......”屋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祁然的?话,紧接着郑成?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过来,“季大?人,我家将军有请。”
“萧长聿到了,”季思抬起身子扭头对祁然道,随后?冲门外的?人说,“劳烦稍等?一下?,这就来。”
说罢作势就要起身穿衣,一边衣领刚撩起来手腕便被人按住了,他抬了抬眸一脸不解,只听祁然道:“刚上了药等?药效进去些,你在此休息,我去吧。”
“那他要问?起来你怎么介绍自己,总不能又说是我姘头吧。”季思收回手好笑的?看着人。“他们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再找说辞倒是多此一举,你歇着吧。”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搭在桌上的?沾着泥污的?外衫披在身上,稍稍整理一番打开了门,门才开了一个缝隙,外面站了几人,最中间那人赫然就是萧长聿,他像是急匆匆赶来的?,发?梢还在滴着水下?巴涨了些胡茬眼睛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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