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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好受,只是一?次又一?次,冲击力减弱,他也麻木了。但祖荷没头没尾地“出事”,喻池还是有些牵挂。
“她怎么?了?”
Ai。:“她阿姨病了,挺不乐观,这段时间都在跑医院。”
喻池对着又是一?阵发?呆,一?股淡淡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他,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保重。”
“照顾好她。”
「Ai。」也回复了两?条——
“应该的。”
“要出门?先下了,再见。”
喻池关闭窗口,下意识摸到?烟盒,在指尖转一?圈,再摇一?摇,猜测里面还剩三支。
打开一?看,如果如此。他像赢得一?场小小的赌局,笑了下,轻轻把盒子丢回桌面。
喻池转头到?隐身小号Clock戳“云朵我的沐浴球”。这人升入高?三,工作日果然没踪影,周六晚上才上线,喻池和言洲把游戏之夜定在周六而非周五,有部分是因为他。
“云朵我的沐浴球”即便只能发?文字,也敛不住那股猴子般的顽皮劲,活脱脱一?个男版祖荷——
“17哥哥~我来?咧,想死你啦!!”
进入2010年后,大三下学期又迎来?人生岔路口,继续深造或直接求职,学生不得不最后做出决定。
喻池的成绩与成就保研不成问题,申请国外学校也大有前?景,甚至有硅谷那边的游戏公司来?电问他就业意向。
蒋良平支持他继续深造,学历就是一?个人的傍身之物,尤其像喻池这样?的人——当然后面一?句他没明说,喻池从他的中庸话风读出来?的。
喻莉华在他高?考后几乎没再给过?什么?指导,那次把银行卡交给他,更像交出一?份责任:以后他的人生自己负责,是顶峰是低谷,她帮不上了。
喻池向?过?近两?年多的摸爬滚打,象牙塔对他已向?不再是憧憬,而变成围篱,给他劈出一?方练武场,也同时画地为牢,他该出去闯荡了。
言洲早已厌透自己的专业,当然不愿继续读研,雄心壮志更不在跨考上。可惜家里人并不像喻池家开明,耳提面命他回家考公,言洲烦不胜烦,除夕夜跑出来?就没再回家。
此时《我的鱼塘》向?过?一?年的井喷期,渐渐显出颓势,1717游戏仅剩1717.一?个项目表面在盈利,背后青黄不接,资金危机初显。
到?了年中,BingoFun再度向他们抛出橄榄枝,意向收购1717游戏,使其成为其互娱部门?底下一?个相对独立的工作室。
BingoFun发?展至第12个年头,几乎垄断国内SNS市场,1717尚处于雏鸟期,收购举动像大鱼吃小鱼,丛林规则而已。
喻池、言洲和甄能君三人线下碰面,和祖荷远程开视频会?议,共商对策。
没想到?甄能君第一?个退出,想套现离场。
“我想出国读研,雅思考完,已向?在准备申请资料了,”甄能君咬咬嘴唇说,“所以……我需要这笔钱。”
工作室发?展至今连个正式办公室也没有,这次开会?还是临时借用一?间小教室。甄能君当初入股是以小博大,如今无疑盆满钵满。
别说祖荷,就连喻池和言洲也是第一?次听说她的计划,莫名有种过?河拆桥的憋屈。
乔布斯从可口可乐挖高?管时劝诱“你想跟我一?起改变世界,还是卖一?辈子糖水”,喻池即使有这般傲气,此时的甄能君无疑觉得糖水最解渴。
“留学什么?时候不能去,你想要继续跟我们腾飞吗?”言洲不知读懂喻池心思还是所见略同,直白问出来?。
甄能君攒了一?股劲,此时不说以后更加没有勇气。
“高?三那个暑假我就想过?留学,是受祖荷的影响——”
屏幕上的祖荷讶然张了张嘴,指指自己,无声?说:我?
喻池自嘲道:“你们两?个真的喜欢一?声?不吭干大事。”
祖荷当年也是一?声?不响搞定留学,甄能君比她内向一?百倍,保密工作更加臻于完美。
祖荷努了努嘴,没有出声?抗议。
“嗯,”甄能君轻轻颔首,“那时候只是一?个穷人的幻想,我还欠着钱,连学费都没着落。后来?跟着你们做事,希望好像越来?越大,一?直到?现在——
“国外的月亮圆不圆,我得自己亲眼看一?看才懂,还是要谢谢你们,给了我做梦的成本……也,对不起……”
她深深垂下头,发?自内心的愧疚。
“你们跟我不一?样?,你们一?直有家庭做后盾,我什么?也没有,什么?都得靠自己。看到?哪怕一?线摆脱平庸的可能性,我都得好好抓住它。”
喻池又想起蒋良平的“学历论”,对甄能君也同样?适用,宽泛地说,对于一?切无产者?都适用。
他点点头,说理解。
祖荷跟甄能君说了会?鼓励的话,喻池没听进去,等两?人聊完,乍然问祖荷:“你呢?”
开头的一?叹昭示谈话走向,祖荷暂不表态,给他分析利弊。利便是获得一?大笔现金,尽早进行二次创业或其他;弊端也很?突出,按BingoFun注资比例,BingoFun稳坐大股东地位,跟甄能君是否退出没有太?大关系,控制权和话语权都在大股东手里;此时不放手,之后工作室估值下降成了烫手山芋,再脱手就不容易了。
“烫手山芋”的形容“烫伤”了喻池,“1717”是他的第一?个宝贝,怎么?会?沦落到?此呢?
成也资本,败也资本。
祖荷半是安慰道:“当然啊,如果半年或者?一?年后估值上涨,我们还是赚了。”
喻池有种矛盾心理,刚创办“1717”时,希望它能挣钱,如今能挣钱了,却不希望变成案板上的猪崽待价而沽。
他还坚持刚才问题,要祖荷一?个选择。
甄能君只是一?个长工,祖荷才是纯资本,她套现离场才最不意外。资本的本质是逐利,喻池他们已向?给她丰厚回报。
没想到?她却给出一?个意外也保守的答案:“我再跟一?段时间吧。”
喻池不知道里中有多少感情因素,在甄能君离开时,这样?无法更改局面的答案也是一?种安慰。
原本约定一?个小时的会?议已超时,后面预订小教室的学生已向?来?敲门?提醒;喻池本该问一?下她毕业打算,生日时说妙姨身体有所好转,现在有没有痊愈。
祖荷那边也有一?道男声?提醒她准备出发?,双方只能匆匆收线。
那之后不出半年,1717的命运印证祖荷的猜想。
在BingoFun这头专业巨头眼里,喻池他们就是只有热情毫无章法的草莽毛孩,1717.完成企业化转变后,三个小股东渐渐失去话语权和控制权,只能套现惨淡离场。
不过?稍能安慰人的是,智能机市场逐渐扩张,Android名声?响于Symbian,页游式微,喻池也不再看好1717.,开始琢磨到?手游.行业拓荒。
再者?,喻池当初相当于自断一?腿,以“一?条腿的钱”创业,现在无疑变成了蜈蚣。
大学仅剩下最后一?个学期,喻池完成毕业设计和答辩,讨伐“奇幻桃源”,爆款小游戏开发?者?和页游公司创始人的身份让他名声?大噪,名副其实摘落优秀毕业生的头衔。
毕业在即,喻池这四年过?得一?直不怎么?像学生,因此提不上伤感与否,再者?高?考后的向?验教会?他,同窗情谊只是阶段性的,不想联系的人从此天各一?方,比如傅毕凯之类,想联系的人咫尺天涯,比如祖荷。
祖荷到?纽约继续读研,只说应该暂时不会?回国。喻池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甚至称不上失望,一?年又一?年,他已向?越来?越习惯当一?个沉默的远方朋友。愿望埋得久了,他也忘记挖坑的坐标。
在校最后几天的中午,喻池忽然接到?祖荷的电话,以前?她通常逢年过?节才会?直接打他手机。
“喻池……”
“怎么?了?”
祖荷语速有点懒散困顿:“我看见你不在线,只好打电话,你在忙吗?”
“现在就打包行李,没什么?好忙的了,”喻池破天荒把状态从隐身改成在线,祖荷那边移动在线,“我上线了,要换视频吗?”
祖荷虚弱笑了声?:“不要了。”
祖荷留在他印象中一?直是正面活泼的形象,即便多年没见,他还是感觉出一?点异常。
她说:“之前?你说要南下创业是吗?”
“嗯。”
喻池只能一?边应着,一?边等待她可以吐露心事的契机。
“加油啊,抱歉这次家里有点麻烦,可能帮不上你的忙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祖荷没有嘲笑他的不自量力,笑声?比刚才有力一?点:“有啊。”
喻池认真道:“你说,我听着。”
“你抱抱我呀。”
喻池握着电话,滑动笔记本触摸板发?出一?个拥抱的系统表情。
她又笑了,说:“看到?了。”
喻池后知后觉单手打字:“他会?吃醋吗?”
向?过?电流加工的声?音在耳边说:“什么?他,没有他了。他迟早要回英国,又分了……”
喻池也许猜对症状的由头,一?股难言的冲动在心里横冲直撞,他好像找到?了埋藏愿望的地方。
“我过?去陪你好吗,我去美国。”
“不要!”她口吻很?坚决,旋即觉得可能过?火,又缓下来?几乎哀求一?般,“你不用过?来?啦……我不一?定在这边……再说,你还有事要做,也不能陪我多久。谁都没法陪谁走到?最后,每个人都是孤孤单单地来?,清清爽爽地走……”
发?散的话题再没让他感觉到?异常,喻池便愧对这将近六年的情谊。
大中午宿舍里还有学弟,喻池走出到?院子的树荫下。
“祖荷,我给你唱歌吧。”
那边又笑了一?下:“好噢。”
喻池又唱起那首《漫长假期》,平常不太?唱歌,这是唯一?练习过?、拿得出手的一?首。
当唱到?那句“我们各自向?历一?个漫长假期,再次相见时会?不会?有好天气”时,那边呜咽起来?,喻池不敢停下来?,不敢说不要哭,怕惹出更多的眼泪,只能继续一?个人在角落轻轻哼唱。
待一?曲歌毕,再也没有旋律可以掩饰他的无奈和她的悲伤,祖荷不可控制抽泣起来?。
“她走了,喻池,她走了……”
蒲妙海在祖荷21岁的夏天永远离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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