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番外*柳如韵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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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韵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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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韵永远怀念父亲当上饮雪山庄庄主之前的日子。
那时候母亲还没有死。
即使在一连几十年不歇的战火里?,因为父亲性子温和,又不擅打斗,战场上更多干的是协调后方?,调度后勤的活,虽然事情繁琐驳杂,又没有多少?名声功绩,不怎么?被人看在眼里?,却有着安全这一巨大的好处。
父亲向来在师兄弟里?有着老好人的名声,平时没少?吃些小亏,但?是也得?人心,干后勤这份活儿,是师门照顾他不擅战斗特意安排的。
父亲因此得?以在忙乱的战乱中,仍然带着自己一家子到处走?,和妻女不分离。
柳如韵的童年是在战场上度过?的,虽然仙魔战还不至于要她?一个小女孩上场杀敌,但?是毕竟是在各个战场间行走?,柳成归爱女心切,每日忙碌完公务,唯一的休息时刻,便用来教柳如韵练剑。
那时候是仙魔战初期,程雪意和她?的音杀还没来得?及成为响彻整个仙魔战的唯一绝响,柳成归虽然佩服那位师姐的能力,但?是在唯一的女儿面前,他也有着自己作为父亲的小骄傲,将?自己多年学剑的心得?都?一一教给了女儿,希望女儿将?来能在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仙魔战场上有自保之力。
柳如韵的母亲是个温柔又优雅的名门淑女,秉承着女子的一生就该端庄守礼,谨言慎行,贤惠温柔为人妻为人母的原则,所以在柳成归打算教柳如韵学剑时,她?最初是有些不同?意的。
但?是在柳成归用仙魔战为理由的劝说,和柳如韵可怜巴巴的目光双重攻击下,她?还是无?奈地同?意了柳成归的做法,默默支持这对父女。
柳如韵日复一日练习着那些枯燥的剑招,心法,心里?一面觉得?无?聊,一面却觉得?自己稳稳地走?在一条光明的大道上,越是见多了战场的残酷,没有修为的凡人流离失所,她?就越觉得?自己走?在一条光明的大道上。
这条大道或许辛苦疲惫无?聊,要付出许许多多的汗水,但?是她?滴下的每一滴汗水,都?有迎来充沛的回报。
她?知?道父亲有一位叫程雪意的师姐,她?听说了仙魔战场上有一位战无?不胜的战神,那位战神叫程雪意,是个女子,但?是无?论?走?到哪里?,所有的人都?为那个名字欢呼。
在那些浴血奋战的修士和流离失所的百姓眼里?,那个名字,就是神。
柳如韵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目光,更加坚定地确认,自己走?的是一条光明无?比的大道上。
一直到仙魔战结束前,她?都?盲目地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修炼,将?来就可以和程雪意师伯一样,拥有被世人崇拜的机会的。
为了这个理想,她?努力地修炼着。
虽然后世提起第一次仙魔战,总有无?数沉重和苦楚,可对柳如韵来说,那是她?一生中最温馨幸福的时光。
有和睦温馨的家庭,有父亲母亲的支持,可以心无?旁骛、全心全意为理想挥洒汗水,这应当已经是一个人能达到的最幸福的状态之一。
幸福的终结来自于那个从天而降的馅饼。
谁也想不到仙魔战中后期的战局变化,正如仙界之中的人谁也想不到,程雪意心中竟有那样的野心。
在慌乱无?措之下,饮雪山庄的老庄主做出了仓促的选择,匆匆将?饮雪山庄庄主之位这一沉重无?比的任务交到了柳成归手?里?,就撒手?人寰。
那可是仙界第一势力的庄主,是仙盟首领之位啊,程雪意奋斗一生都?是为了这个位置,谁能说,自己不想要这个位子呢?
柳成归坐上了这个位置,他说他不想要,有人会相信吗?
大概只有柳如韵一家人会说,我相信。
柳如韵眼睁睁看着父亲眼里?的温和从容一天天流走?,一天天变得?更焦虑,更不安,更狂躁。
德不配位,大概真的是德不配位,天下人都?这么?说,天下人也都?觉得?父亲白白占了大便宜,可是要柳如韵说,她?觉得?当初那个时不时吃些小亏,庸庸碌碌地在战场的后勤忙碌的父亲看起来更开心些。
一旦背上了饮雪山庄庄主的名称,父亲就再也不是自己了。
因为父亲自己都?清楚,自己德不配位。
但?凡是一个自私自负,骄狂狡猾的人登上这个位置,都?不会像她?父亲那样不安焦虑惭愧到崩溃。
偏偏她?父亲真的是一个老实人。
所以她?眼睁睁看着,父亲走?进了死胡同?,从此画地为牢,困住了自己——继而困住了她?。
父亲一直想要一个儿子,柳如韵知?道这件事,但?是因为父亲对自己足够疼爱,和母亲也足够恩爱,并不强求,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一个弟弟会是一种威胁,只觉得?儿女双全也许是天下父母的愿望,如果父母能够得?偿所愿,她?也很愿意好好保护疼爱那个未来的弟弟。
母亲怀孕的好消息是和父亲继任饮雪山庄庄主的消息一起传来的。
父亲上一秒为母亲怀孕的消息狂喜着,下一秒就被老庄主去世和他自己继任庄主之位的消息打蒙了。
消息来得?太突然,父亲甚至来不及为母亲庆祝,就不得?不匆匆离去,处理老庄主去世和仙魔战战后收尾的一干事宜。
等一切忙完,柳成归熬红眼归来,孩子都?快满月了。
柳成归疲惫又愧疚地抱着妻子,为那孩子取名旭炳,眼里?却是无?限的忧虑。
柳如韵和母亲都?知?道,父亲遇到了人生中的大难题——在外面还要强颜欢笑,在最亲近的家人面前就不必了,柳如韵和母亲都?看得?出来,他并不快乐,一丝、一毫都?不快乐。
继任饮雪山庄庄主是柳成归人生中的一大打击,让他彻底陷入了无?限的焦虑和慌乱之中,然而坏事总是接二连三。
柳如韵很快就发现,母亲的身子一天天弱了下去,再怎么?吃补药也补不回来。
而父亲为即将?接任庄主的事忙翻了天,一连几个月都?不回来,等她?终于有机会将?母亲的事告诉父亲时,母亲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那一天,柳成归在妻子的床前抱着已经瘦得?只剩一副骨头的妻子,嚎啕大哭。
柳如韵看着母亲为父亲拭去脸颊上的泪,对她?招手?。
她?温和地看着他们,一如既往,像是在看一群需要她?保护宽容的孩子,她?交代父亲一定要守好这两?个孩子,然后将?父亲赶了出去,单独交代柳如韵:“你父亲陷入了至死难解的困局,我们都?救他不得?,若是他以后做错了什么?,你原谅他,旭炳以后就交给你了。”
柳如韵至死记得?母亲的交代。
父亲开始为了庄主与名利厮杀,杀红了眼,日渐变成她?看不懂的模样。
在父亲照顾不到的角落,她?带着牙牙学语的柳旭炳,努力地不想给父亲添烦恼。
然而当那一天,父亲与名利的屠刀终于转向了自己的儿女,柳如韵还是忍不住哭泣。父亲终于平息了饮雪山庄内的纷争,平稳地接过?了庄主的宝座,然后以一种几乎能勒死人的尺度,将?所有的枷锁加到了他自己身上,以及,她?和旭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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