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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晚会过后,便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了,学习的节奏越发紧锣密鼓。
综合性的复习卷子完全覆盖了他们的作业,第一轮复习细而密,知识和练习把人的日程塞得满满当当。
邓川每天照常上课,任由学校和老师把自己的计划填满,然后再针对性地做一些练习。下午下了课,则在教室多留一会,躲过用餐高峰期再去食堂。吃完饭回宿舍洗澡。然后是晚自习。
对她来说,生活不是轰轰烈烈,她的生活是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的琐碎日常填满的,平淡,又真实。
触手可及,尽在掌握。
雪在元旦过后又落过几场,不很大,只积薄薄一层在地上。邓川在座位上往外看,只见薄雪挂枝头,可媲美江南垂柳,黑白相衬间,有种凝固的美丽。
每当下雪,在徐薇的课堂上,邓川总会格外主动地去捕捉她的目光。看她抬眼望来时,那一瞬恰似云焰绽放的风情,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再心照不宣地各自收回,只余下会心的欢喜。
在学生面前,徐薇的情绪一般是不外露的。在别人眼里,徐薇不好接近,是一个非常注重同他们保持距离的老师。所以,只有邓川知道。下雪的时候,徐薇的心情很好。
这天早读下课,邓川出去上了趟厕所,在走廊便被苏眠薅住了。
苏眠说:“你妈说她下午要拿东西给你,让你放学后就去校门口等她。”
邓川疑惑:“什么东西啊?她没和我说啊。”
“她怕你看不了手机,告诉我妈让我来通知你。”苏眠拍拍她的肩。“话带到了,我走啦。”
“嗯好。”
于是,这天下午上完课后,邓川便往校门口走。
校门口正热闹,刚打过下课铃不久,走读生放学回家,接送学生的车辆不时按动一两声喇叭,校门口对面的小贩早早开摊,烤冷面,炒粉炒饭,炸串烧烤关东煮,香味飘出老远。旁边挤满饥肠辘辘的人们,有学生,也有提着包下班的白领。
邓川找了个校门侧的空地站着,等她妈过来。
她百无聊赖,本来带了单词本背,但周围实在吵闹,遂收了起来,老老实实地细细观察周边的环境来。
她经常玩这样的游戏。自己一个人,静静地,专心而敏锐地看路旁摇动的一朵花,看天边云霞的漫卷舒张,看卧在人家店面前的一只狗尾巴如何摆动,看走出校门的某一个学生的姿态。
所有的动态细节在她眼里构图,变成一个静态作品或是脑内素材。这些东西填进她年轻的心,就像雨水落在土地上,迟早会积蓄出让幼苗破土而出的生命力。
世界很大,生活也亦然。但一个人很多时候,因为受困于自身接触面的窄小,而总会错觉世界很小,生活很小。但一个人路过人间,所收获的和你一些有所意识地付出是成正比的。努力也好,坚持也罢,都有关联。
邓川本就早早意识到自身世界与徐薇所处的世界存在的差距。于是,她更加变本加厉地,牢牢地抱紧了人间这本唯一的教科书。
毕竟,徐薇说,只要坚持就够了。
看得多了,触怀也多,感悟也多。她觉得自己有在好好长大。
这很好。
今天早上语文早读的时候。因着读完必背古诗词和选背古文还有剩余的时间。他们按语文老师的要求拿出草稿本自己默写必背古诗词。
邓川也认真地在纸上写,嘴里默念。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写得极其专心,写着写着,不知不觉间,这首诗被她反反复复,工工整整地铺满了整页A4草稿纸。
早读下课她没合上草稿本,正好又被苏眠在走廊喊住。等她出去后回来,吴傅武坐在座位上喝水。正好瞟到她满满的一页关关雎鸠。
他呆住,不由问她:“你怎么写那么多遍这个?记不住啊?”
邓川将其一把合上。这才回道:“嗯,四句四句的,我容易忘。”
“噢。”吴傅武喝着水,应了一声,转而问道:“你英语报纸做了吗?答案是不是不对啊,那篇长阅读跟我的答案差别太大了。你给我对对。”
邓川松口气,一边找出英语报纸递给他,一边说:“那篇长阅读答案是错的。我没对,等老师校对。”
“诶。”
她坐下来,把草稿本收起来,把摊开的古诗词默背本也合起来。
手指翻动间,又想起来,“关关雎鸠”的后面一首,是“蒹葭苍苍”。
一时不由怔住。
那天晚上。除了坚持。徐薇说,时间是无法停止的。这当然毋庸置疑。这句话乍一听令人感伤,有一种我生君已老的无力感。可邓川慢慢地又细细琢磨出一点希望来。时间是不会停止的,没错,所以她会长大,一直长大,等到她跟徐薇人生同频的那天。她就能光明正大地说爱她了。
——如果徐薇愿意等她就更好了。
徐薇会愿意等她吗?
邓川回过神。
一想起徐薇,她的心不由泛起一阵甜蜜而空虚的波澜,为弥补这空虚,转移注意力,她又开始静悄悄背诗,嘴唇无声翕动,这次,不由自主背出口的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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