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未选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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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得知顾教授的反应,元媛回到家，继续为顾教授制作重阳节的旗袍。

九九重阳，登高望远，佩茱萸,饮菊花,宴饮求长寿。

元媛已经打算好了。

她正好有一卷已经存放超过五年的老料龟裂纹香云纱,表面乌黑油亮,大裂纹清晰可见。而背面的河泥都已经褪尽,手摸一摸,柔然厚实?。却又不失韧性，一动就沙沙响,正应了香云纱的别名,“响云纱”。

跟之前?元媛自己动手做过的所有丝绸织品都不同,香云纱是华国传统真丝布料中制作工艺非常特别的一类。而两粤的野生薯莨和顺德独特的黑色河泥,在香云纱的制作过程中相当关键。精湛的工艺,再加上阳光的加持,和岁月的发酵，香云纱也像酒似的,越陈越美。

薯莨汁染液其实也是一种草木染。染液的原材料薯莨同时也是种传统药材,有清热解毒之用。也因此,商家广为宣传,经莨汁反复浸润的真丝香云纱具备一定润肤保健作用。这一点嘛，元媛不置可否。

不过，香云纱料子至少不招虫蛀,这倒是真的。

莨汁晒干后，还得过河泥，也称为“涂乌”。顺德的黑色河泥含各种微量元素较高,铁含量尤其高。因此顺德产香云纱泥面格外乌黑油亮，就像瓷器上了釉一般。也正因为这一点，现在市面上的香云纱都一窝蜂通通号称顺德产，实?际上嘛，天知地知卖家知。不过元媛有嫘目，倒是可以确认，手上这卷确实?是顺德大龟裂纹香云纱。

而龟裂纹的形成就与过泥后晒干的过程息息相关。因为厚厚的泥层在灿烂的艳阳下一点点被晒干，被晒裂，布料上的龟裂纹就随之产生了。不过，要想裂得好看，裂得有美感，那还是得靠天赋与经验。

龟裂纹有个龟字，而龟自古以来就是大众认知的长寿代表。虽然此处这个龟其实应该念“jun”，但也不妨碍元媛借一点平安长寿好意头，作为重阳节新衣，也算应景。

因为种种苛刻的工艺要求，香云纱在明清时期产量稀少?，极为珍贵。民国时期的女子既爱摩登的化纤蕾丝，也爱国产的香云纱。张爱玲就在《沉香屑·第一炉香》里描写过“那人的背影，月光下?看得分明，穿着白夏布衫子，黑香云纱大脚裤”云云。这里的黑香云纱，泰半便是黑色龟裂纹了。

最近十来年，当地政府花费巨大人力物力推广非物质文化遗产，香云纱也重新进入了新晋中产人家的目光。不过香云纱料子，不管原本是什么底色什么花纹，因为过莨汁的缘故，最后总会呈现出一种旧旧的，暗暗的岁月感。

元媛自己就很喜欢香云纱，可惜绝大部分花色都不适合年轻姑娘，上了年纪的女性更为合宜一些。她还暗暗期盼，将来自己要是能混成业内大佬，一定要利用影响力使得产业从业者生产更多雅致有趣的香云纱料子。凭什么年轻女孩子就不能穿呀。要童稚可爱的，清新素雅的，端丽明艳的，雍容华贵的，通通都得有才行！

不过以顾教授的气质风姿，穿什么都好看。乌油油的纯黑色旗袍，看起来简约素净，识货的人就知道好在哪里。

而且元媛还打算精心制作一枚菊花填心胸针或者花扣，增加一些心机点缀。菊花样式她也想好了。菊花名品很多，什么瑶台玉凤，什么秋水绿波，都是桃夭李秾，各分秋色。

不过，元媛一眼就看中了“帅旗”。帅旗乃华国五大名菊之首，正面紫红，背面金黄，因其肖似古代军旗而得名。

元媛选它?恰恰是为了它?的颜色，只因紫红与金黄正是和光大学的校徽和官网的主色。这件4号黑龟香云纱旗袍时间很充裕，元媛还打算找人定染几匹布，一定要确保与学校校徽颜色相同。给顾教授做花扣用不完的，还可以留着继续用嘛！她都可以预料到，将来也许会增加不少?来自和光大学或相关人员的订单。

同时，所谓“帅旗”，也正应了和光大学作为学界先锋旗帜、顾教授作为学科带头人的这两重含义。元媛美滋滋地想，自己真是个小机灵啊！

等最后成衣时再钉上九颗盘扣，九颗按扣，取九九重阳之意。反正也不能钉八十一颗扣子，那不成西游记了吗……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

元媛虽然在这里是孤家寡人一个，但是好歹有一帮大学同学在。寝室里一共六个室友，忽略韦真真，以及一个出国读研的姑娘，她们四个人聚会?共度中秋。

在本校和光大学读研的李颖，在邻校元培大学读研的卓彦燕，在新晋互联网巨头每日头条HR部门工作的陈霜嵋，以及目前没有工作、待业在家的自由职业者·不知名小裁缝·元媛。

霜嵋一向?热心诚挚，工作以后也不改初心，这次聚会?就是她组织的。

“过不了几年啊，你们结婚的结婚，生娃的生娃，我?们能在一起见面聊天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所以要趁现在多聚聚！”

这是霜嵋的原话，招来李颖和卓彦燕一顿挠痒痒。“这话说的，好像你就不结婚了似的！”

李颖男友是本校学长，在国外读博，也快毕业了。彦燕也脱单了，只是恰好男友被导师派出去做一个项目了，因此才能大家一起过节。元媛偷偷笑了笑，但是明智地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