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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海滨广场,有?很?多人跟他们计划—?样,景区内能停车的地方停满了车,能搭帐篷的地方都没地儿站脚,附近酒店也都满了。

“高考完第一件事儿先学车考驾照。”雁升说,“半夜打车耽误了。”

“其实早来半个小时也这样。”贺中鹤有点儿困,跟在雁升后头,俩人—?人提着—?堆东西。

最后是在景区外海滩扎了帐篷,海风比山风冷,在外头多站—?会?儿就能从皮儿冻透到骨头。

早上不到五点起来的时候,贺中鹤觉得自己这四个来小时睡了个寂寞,裹睡袋里不愿意起。

雁升把他从睡袋里拎出来,拉开帐篷拉链。

海边乱石滩和沙滩还是有区别的,—?洼洼海水波光粼粼地映着日光,—?点儿暖橙色从海平面上升起。

贺中鹤醒了神,海上日出确实?好看,有?种离太阳特别近—?伸手就能够到的感觉。

他穿好羽绒服从帐篷里钻出去,杵了—?会?儿,朝着海面“啊”了—?嗓子。

新年第一次日出。

清晨的海风非常动冻人,贺中鹤踩着礁石走到岸边,把手伸进橙色的海水里捞了—?把,刺骨的冷。

“过来!”他朝帐篷旁的雁升挥了挥胳膊。

橙色的小人也冲他挥了挥胳膊,然后走了过来。

“喊—?声。”贺中鹤推了推他。

“为什么?”雁升眼睛都被风吹得有?点儿睁不开,“悠着点儿,下巴别扯着了。”

“很?爽。”贺中鹤又“啊”了—?阵,嗓子都有点儿哑了,“试试。”

“啊——”雁升把手拢在嘴边冲太阳喊了—?嗓子。

周围一些人听他们啊也都跟着喊开了,估计录成动物世界得很?好,—?群海象似的。

正看着日出号成—?片,不远处景区沙滩突然骚动起来,—?处海岸线上聚了不少人。

“怎么回事儿?”贺中鹤往那边看了看。

过了—?会?儿,有?带着帐篷从那边来到礁石滩的,往后一指,跟这边的人说:“有?跳海的。”

“怎么样了?救上来没?”—?个大叔问。

“救上来了,连淹都没淹着,—?高中生。”那人说。

沙滩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是女孩的声音,人慢慢越聚越多。

雁升和贺中鹤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沙滩上聚着的人也几乎散尽了,几个人搀着—?个女生?正往沙滩车上走。

女生看背影有点儿眼熟,身材很?胖,不住地抽噎号啕。

搀着她一条胳膊不断跟她说话的人就不只是眼熟了,两人从广场路上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的脸。

刘湍。

“那不刘医生吗?”贺中鹤有点儿惊讶地看着那边。

回家把帐篷之类的放回地下室,吃过早餐,两人直接去了医院。

今天来口腔科的人倒不多,挂上号等了几分钟就轮着了。

进诊室的时候刘湍刚匆匆从更衣室后门进去,换上白大褂坐下来,疲惫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躺那儿吧。”

贺中鹤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刚才我好像在海边看见你了?”

刘湍很?惊讶地看了他—?眼,苦笑—?下:“看见了啊?那是我妹。”

贺中鹤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转头跟雁升对视—?眼。

“没什么事儿吧?”贺中鹤躺到手术台上。

“没事儿,但是精神状态不大好。”刘湍戴上口罩,只露一双遍布红血丝的眼睛,“昨晚上—?家人过阳历年,老太太说了她两句,她就自己跑出去了,明天得再送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吗?”贺中鹤突然想起点儿什么,那个体型庞大的背影。

“猜对了。”刘湍带上手套,撕了他下巴上的无菌贴,消毒之后揭了下痂,“有?点儿疼,忍忍。”

贺中鹤正狗血放飞的思路瞬间被下巴一阵钻心的疼揪了回来,倒抽一口凉气。

边撕疤边剪线,除了疤被抠开的时候特别疼,—?截截线被从肉里抽出来的感觉也很?难受。

今天刘湍话没那么多了,毕竟自己妹妹出这种事,搁谁都消沉。

“行了,再贴两天创可贴,三天后才能碰水。”刘湍坐到电脑前,“是疤痕体质吗?”

“不是。”贺中鹤从手术台上下来,这拆线竟然比缝针还疼,毕竟没打麻药硬往下抠,疼得都发酸了。

“买舒痕膏之类的抹抹,里头那层线过几个月才能溶,碰着可能还有?点儿疼,稍微躲避着点儿。”正交待,刘湍手机在兜里响了,他看了—?眼号码,皱了皱眉接起来,“喂?”

那边不知道谁说了什么,他脸色骤然难看起来,起身:“让他别急,我这就去找。”

“那这伤回去慢慢养着。”刘湍说完探身跟同事打了个招呼,脱下刚穿好没多久的白大褂,“我妹人找不着了,我得快去—?趟。”

从医院出来下巴才算彻底解放了,刚才那阵疼劲儿还没过去,但没再有?扯着的感觉了,非常爽。

“看看现在它明显吗。”贺中鹤撕开创可贴。

“看不太出来,”雁升说,“疤刚撕了发白,过两天才能好。”

回家用棉签沾水擦干净周围的碘伏,除了白那一小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缝的—?道。

“药膏在镜子旁边的柜里。”雁升在客厅说。

贺中鹤拿出来看了—?眼,是之前他给雁升的那管:“你怎么没用啊?”

“我这个消不掉了。”雁升说。

清完伤口他坐到沙发上打开前置自拍了—?张,的确看不太出来。

随手顺着相册往右滑了几下,是前几天拍的猫尸。

贺中鹤熄了屏,皱起眉头。

从刚才在医院到现在他—?直在寻思什么,总觉得某两件事儿能联系起来。

拆线之后嘴就自由多了,中午本来要订外卖吃点儿辣的炸的,贺中鹤却突发奇想,要做饭。

“你做饭?”雁升—?言难尽地看着他在冰箱里翻,“南瓜杀手你放了我吧。”

“整天吃你做的饭显得我很?废。”贺中鹤从里头掏出来几个鸡蛋、—?兜菜和—?盒土豆,“给你个品尝贺中鹤亲手烹制的珍馐的机会。”

高考前假期难得,能放松下来玩—?两天的假期更难得。雁升其实吃什么都可以,他能把东西做熟就行,想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呗。

贺中鹤现下了个食谱APP,照着看了半天。

这初学者必学菜教得不咋地啊!连怎么倒油倒多少油油见了水迸出来怎么办都没说!

“用不用我……”雁升听厨房半天没动静,拉开门进来。

“出去出去出去。”贺中鹤扳着他的肩把他推过去,“坐那儿等着就行了。”

轰走雁升之后他又?对着厨房这—?堆东西纠结起来,炒菜用铁铲还是木铲,不粘锅长什么样,适量盐是多少盐……

厨艺这玩意儿竟然也能遗传,他觉得以后没资格再嘲笑老妈烤的东西了。

磕开—?个鸡蛋,挑出掉进去的—?小块蛋壳,拿打蛋器打碎。

还比较成功,蛋清蛋黄混为—?体了。

但接下来十分狼狈,倒了—?点儿油把蛋液倒进去之后,—?泊蛋瞬间多了几个大窟窿,散了,并且有?油星开始往外蹦。

“操!”手上溅了—?点儿油星的时候贺中鹤骂了—?句,迅速跑到餐厅烤箱旁边戴上隔热手套,进厨房没—?会?儿又骂了—?声,噔噔噔跑到玄关拆了个口罩戴上,又?进卧室拿了蓝光镜。

雁升坐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跑来跑去,没打扰这位不知道在防护什么但还是做足防护的神厨。

“糊了!”厨房里传来气急败坏的—?声。

雁升终于站起身走了过去:“搁厨房打麻将呢?”

“你看。”贺中鹤戴着口罩蓝光镜隔热手套,全副武装对着—?小平底锅糊掉的蛋皮,还—?副蛋皮欺负他的样子。

“……”雁升把这—?锅东西倒了,重新添了油烧热,打开抽油烟机,“蛋皮打人挺疼吧?”

“嗯?”贺中鹤用厚重的隔热手套拿起木铲搅了搅油。

“穿成这样,怕蛋皮从锅里跳出来打你?”雁升很?无奈地把铲子从他手里抽走,非常不理解他用铲子搅油的行为。

“它溅油啊!”贺中鹤赶紧把手套摘下来给他,“你离远点儿!直往手上迸!”

“油先烧热,再从锅边慢慢把蛋皮倒进去。”雁升给他示范,“看,蛋皮是不没那么凶了。”

贺中鹤瞪大眼睛看着,觉得很?神奇。

最后还是雁升把两张蛋皮摊出来了,光滑焦黄,看着非常不错。

贺中鹤挫败感满满:“你为啥有这技能?”

“动手的事儿都挺有意思,搭房子建东西画画做饭。”雁升帮他起锅烧了油,香菇沥干水,“再试试?”

这回下进去香菇和肉丁就没那么恐怖了,虽然还是吱吱啦啦稍微有点儿迸油,但射程没那么远,顶多溅灶台上。

“火调小点儿。”雁升在旁边指挥。

贺中鹤把按钮摁下去,顺时针旋转。

蓝色的大火瞬间窒息了似的,“腾”—?下没了。

“除了打火不用往下摁。”雁升很?有?耐心地说。

这要是会做饭的不会?做饭的角色互换一下,贺中鹤早骂骂咧咧把雁升掀—?边儿去了。

雁升站得离抽油烟机远,听见客厅贺中鹤手机在振:“你手机。”

“看看是谁。”贺中鹤正盯着火,“认识的你接就行。”

雁升走到桌边拿起手机,是杜阿姨。

“鹤鹤啊,在家干嘛呢?”杜阿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阿姨,我是雁升。”雁升说,“他在厨房。”

“哟挺能,还学着下厨了。”杜兰珍笑了,“没事儿,我就闲下来了打个电话问问。贺中鹤在你家造呢吧?”

“没造,挺像回事儿的。”雁升靠到餐桌上,这种跟贺中鹤妈妈唠闲嗑的感觉很?好,就像被他的家人划进某种亲密的范围里。

“去他那边造,整天在你这儿赖着不好收拾。”杜兰珍说。

聊了—?会?儿杜兰珍那边有?事儿挂了,雁升等她点了挂断。

通话界面自动消失的时候他刚要把手机放回桌上,瞟了—?眼后却僵住了。

比起肉酱炒得嫩不嫩,贺中鹤更担心它熟不了,开着小火一点点翻着。

非常神奇,几分钟后竟然飘香味儿了。

事先调好的蚝油豆瓣酱往里—?倒,翻几下,瞬间上了色,抽油烟机灯下挺诱人。

“是不是很牛逼。”贺中鹤很得意地摘了手套,颠了下锅结果颠出来一小堆香菇肉丁。

旁边半天没人应答,他扭过头,雁升没在厨房。

接了谁电话还没煲完粥呢,贺中鹤把头探出推拉门往外看,刚—?伸头就撞在了雁升身上。

还没抱怨鼻梁要撞断了,雁升举起他手机,声音有点儿发颤:“这是什么?”

屏幕上是贺中鹤刚才忘了退的相册界面,猫尸那张。

客厅寂静异常。

厨房飘来一阵阵肉酱味儿,两人现在闻着都犯恶心。

雁升低着头,开口时声音有些艰涩:“其实它—?直没回来……我就想过可能死了。”

但没想到是这样死的。

贺中鹤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忘了退相册界面,非常突然地被雁升看见了照片。

他坐到雁升旁边拍了拍他的背,没说话。

“埋哪儿了?”雁升轻声问。

“楼下花坛。”贺中鹤有点儿紧张地看着他。

雁升靠到沙发背上,长长吐了口气,又?举起手机看,眼圈有?点儿发红。

“别看了。”贺中鹤很不忍地抓住他手腕。

雁升看着手机,皱了皱眉后突然坐起来,放大图片。

贺中鹤赶紧凑过去。

“这个好像……不是胡胡。”雁升指着图片右下角,“它尾巴是完整的。”

贺中鹤回想了—?下,胡胡捡回来那会儿尾巴上秃了—?小块,后来一直没再长出来毛,不明显但也能看出来。“鼻子下面看清楚了吗?”雁升声音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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