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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如此。无论是前世还是如今,许棠都极少吃民间小贩做的食物。干不干净倒是其次,只是明明有更好的,没必要吃这些。

哪怕最后那两年,许棠吃的烧饼,都是名店所卖。

“有何不妥?”她察觉出崔钰的黯然。

“只是觉得……许多百姓,都过得不易。”

崔钰不知为何惆怅起来,见许棠吃完,说道:“走吧,钱已经付了,是我带你来,自然我请。”

他率先走在前面。

许棠放慢了脚步,忽然感觉这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公子,不止藏了“会爬树”这一个小秘密。

“大小姐,看,满月!”湖音唤许棠。

许棠抬头,月亮真的从圆外缺了一角,变成真正的圆玉盘。

明明中秋还未到。

十五那日还会圆么?许棠看得眼酸,稀里糊涂地想。

她有多久不敢看满月了。

“来一个烧饼!”清脆的声音响起。

街边停了一辆马车,那小厮掠过许棠等人,买好烧饼,仔细包好,递给车里的人。

那人伸出一只手,白嫩修长,却满是伤口,平白无故增添了几分缺憾。

许棠漫不经心扫过对方,那人已经缩了回去。

“快到家里的禁时了。”崔钰擦干净手,惆怅消散,仿佛刚才只是莫名伤春悲秋。

“那便走吧。”

许棠刚要动,身边的这位崔家公子,趁着小厮去叫车娘时,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冰凉的指尖。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许棠的颊边:“有东西沾着了。”

许棠:“……”

我明白,可你为什么直接伸手碰我?

她和崔钰的距离很近,能看到对方光洁的额头,纤长的睫毛,颊边的梨涡。

许棠不知该说什么,他们的靠近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后者便退开。

“公子,咱们可以走了。”小厮过来叫道,湖音也走向许棠。

那短短的一瞬,许棠听见他说

——你并未对我心动,可对?

——真巧,我也一样。

——你心中有个人,我心中也有个人。

——我们是同类。

……

“居士,咱、咱们该离开了。”

买好烧饼的荷生掀开车帘,提醒顾清持。

顾清持漆黑的眼望着荷生:“你叫我居士?”

荷生吓了一跳,怯怯地:“主、主子?”

“不,你叫得对。”

他移开视线,看着手里的烧饼,想到方才不经意看到的画面。

那两个人,靠得很近。

她会喜欢那样的男子么?

和自己完全不同呢。

他又想起阿棠死前的模样,僵硬的身体,安详闭上的眼睛。胸口明明破了那么大一个洞,望着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他没想要杀她的,他只是……控制不住。

每一次在阿棠怀里撒娇,让她对自己说爱时,他总会体会到对方的敷衍。

顾清持一遍遍告诉自己,阿棠爱我。

一面又在心里悲泣:这爱是我要来的。

这爱是我要来的。

那个阿棠真的爱自己吗?当年他甩掉宫奴偷偷溜出去,素着一张脸孤零零立在喧闹的街,只有她走过来哄他开心。

他喜欢懒懒窝在阿棠的怀里,听她给自己讲故事,哪怕是胡诌的也十分有趣;喜欢她干燥柔软的唇,一张一合,唤他……

——清持。

他愿随阿棠进入地府,可偏偏活了过来,明明想着别再扰她的生活,又忍不住说,就看一眼。

顾清持举起那个烧饼。

和她在破庙吃的那种不同,这份更软,馅料更丰足,虽然在顾清持眼里,都是无法下咽的粗糙食物。

现在的许棠,应当不会再吃这种食物了吧?这个许棠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她有自己的归宿。

他心里的阿棠也许早已进入地府,她曾说过不愿同他一处。

杀了她的自己,背负着罪孽的自己,只能在这空荡荡的人间,躯壳一般活着。

能做的,便是为这个许棠点一盏长命灯,时而出手帮帮她。

“回。”

他的嗓音变得低哑。

顾清持乘着马车,重新回到高墙的宫内,偌大宫殿,他觉得太空旷。

“居士呢?”莲生出去一趟后,再回来就找不到主子了。

荷生“嘘”了声,“睡着了。”

软榻上,有一郎君裹着锦被而眠,鸦睫上缀了滴泪珠,眼角又是红红的。

荷生实在不懂:“主子到底在想什么。”

莲生不语,走到角落加了一块银丝碳,让宫殿更暖些。

顾清持闭着眼,并未睡着。

当初发现自己重生,执意吃斋念佛,带发修行的场景浮现在脑海。

住持问他:“欲取何法号?”

他低头道:“兰因。”

一切爱恨嗔痴皆为虚妄。

休恋逝水,早悟兰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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