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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戚氏就这么怀着满腹心事离开了宴席,坐着马车回府的路上,特意让车娘绕了个路,远远儿瞥一眼后街。

果不其然,原本极为冷清的街道,被官兵把守得严密。

有人来来往往搬运上好的木材玉石,里头传来工匠争论的声音。

他立即让车娘调头。

回到家中,一头栽进了卧房。

“正君没用晚膳?”

许丞相听了下人通传,有些惊讶地挑眉。

她在书房忙完了事,傍晚进屋,见床上裹着一个人,如同蚕茧,不由得失笑。

多少年了,夫郎每回不高兴便如此。

“谁又?惹你?”她好脾气道。

许戚氏忍不住掀开被子,一骨碌坐起来:“帝卿府修在咱们后边儿那条街,你知不知晓?”

这事许丞相自然知道。

早些日子上朝,工部上奏时,她也在场。

听闻这是帝卿自个儿选的。许丞相心道陛下真疼儿子,并未在意。

她一边宽衣,一边道:“八字还没一撇,你便担忧上了。”

许戚氏能不担忧么,万一自家女儿真被指给帝卿,若是不小心犯了混,两人争执,谁该低头?谁该被罚?

帝卿到丞相府见婆婆公公,是对方行礼还是他行?礼?

若是帝卿不愿生孩子,他甚至不能张口给女儿纳侍,相反,帝卿府若养了女人,他家阿棠闹还是不闹?

要是一状告到宫中,陛下偏着谁还不好说,丞相府还会成为笑柄。

……越想越愁!

许丞相洗漱后钻进被窝,听夫郎这番言论,笑?出了声。

在她心里对皇帝的公正异常信任,觉得陛下定能秉公处理。

况且这事儿还不定能成,她问过绿玉,女儿和帝卿也就见过几?面,约着一同游玩,兴许只是图新鲜。

——难不成还真的情投意合,海誓山盟,非卿不嫁,非君不娶了?

身边的夫郎还在念叨。

许丞相迷迷糊糊想,若和皇家结亲,也没什么不好,本就是光宗耀祖的事,陛下视自己为肱骨之臣,她视陛下为明主,应当彼此都会欢喜……

翌日,许棠去主院问安时,便看到了爹娘两张截然不同的模样。

许戚氏黑了脸,沉默着吃饭,时不时投过来一个白眼,许丞相神色自若,悠闲询问许棠的功课。

“为娘想了想,白马书院到底只是私人开设给寒门学女的书院,你可要转入国子监?”

以前是女儿能力不足,进不了,如今倒可一试。

“不了。”许棠摇头,她觉着如今这样挺好。

母女俩聊完,许丞相上朝去了,许棠望向自个儿的爹,嘿嘿一笑?,上前去哄。

许戚氏怎么会真的同女儿生气,以往许棠惹了祸,他再气,也还是得收拾烂摊子,只是这回,他担心承担不起。

到底没再怄气,让人将吃过的饭菜撤了,许戚氏一边看账本,一边和女儿交谈,询问帝卿的事。

“爹,殿下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改日你们见面就知。”

许棠知道顾清持以往骄纵,脾气大,但他对在意之人异常热忱,愿意收敛性子,做不喜欢的事,低下头来。

“好端端我干嘛同殿下见面?我还没答应呢,你可别灌迷魂汤,除非你俩真的被陛下指婚,否则别在我面前提。”

许戚氏嘴里不肯认输,心里却是想着,有机会偷偷去瞧瞧,这帝卿到底值不值得他点头。

他离开后,许棠也站起来,慢步踱向门外。

过了一阵,主院寝屋的帘子被撩开,有两名小厮进来收拾。

其中一位瞅见桌上的账本,眼神一动,默不作声仔细将床上被褥拍打?平整,转身对另一位道:“今儿天气好,咱们不如摘两枝花放到屋里。我瞧着院子里那棵玉兰不错,不如你去叫小子们摘一些来。”

“好啊。”后者没多想,径直出了门。

那小厮左右看了看,迅速伸向账本。

许戚氏每回对账,都不许心腹以外?的人在场,对完便会将账册锁好,藏入箱子。

做不成许戚氏的心腹,这些人只能偷偷开箱查阅,这个月许戚氏换了新的账册,他们还没来得及看。

今日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记忆力极高,过目不忘,视线在纸张上游走,正打算将账本恢复原样,敏锐地发觉背后有股凉意。

他立即警惕回头。

……

身后挨着床的那堵墙,窗户被人悄然推开。

——窗边出现了一张肤色白净清秀,却面无表情,眸子死死盯着他,让人心里发毛的脸。

许棠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副吊儿郎当样:“我和我爹的字,可像?”

小厮来不及细想,张口便道:“大小姐……”

许棠并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她早就让人堵住了门,当即将其抓起来。

一群护卫涌上去,绑住了那名小厮。

“大小姐,人死了。”

刚把人抓住,对方就狠心咬了舌尖,嘴里还藏了毒囊,还未审问,便头一歪,咽了气。

许棠望着对方平平无奇的脸,发现这人并未戴面具,若有?思。

“悄悄处理了。”许棠不想打草惊蛇,是趁着爹出门,下人少的时候办的。

她担心父亲害怕,外?头说漏嘴,只打算告知母亲。

人死的时候是何模样?

尤其是不得善终时,七窍流血,面目难看,肌肤惨白,不一会儿就变了形。

可这人的死,完全抵不过前世府里的那场大火,抵不过许家?受的冤屈。

总得把始作俑者也拉下来才好。

她眸中是冷漠的,不复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望了片刻死去的人,厌恶地移开眼,语气冰冷。

“晦气。”

这夜,书房内的烛火不曾熄灭。

许丞相一身疲惫回到家,得知这消息,先是勃然大怒,随即不可置信,最后心生疑虑。

她始终不相信这是宫里对许家的敌意,哪怕对方不是皇帝,是某个皇女,她也不敢想。

许棠向她娘陈述白日的事,“那小厮被抓,未曾惊慌,求死之心十分决绝,这是暗卫、死士才会有的表现。”

否则只是一个偷看账本,小厮分明能够以“偶然生了好奇心”为借口,或者死活不认,拖延时间。

他这是知晓许棠掌握了不少证据,担心泄露更多秘密,知晓自己的任务失败,这才自绝。

“女儿早就发现有人偷账本,去年就劝爹换了藏账本的地方,他们这些日子里查看的,都是伪造的账本而已。”

前世许家被冠以“谋逆”“贪污腐败”的罪名,朝廷抄没了许家全部家产。

重活之后,许棠就留了个心眼。

她道:“就算是有人觉得丞相府家大业大,或是娘惹了什么人,对方想要探听府中消息,无论何种原由,您都得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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