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7 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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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是春意盎然,花开正旺。

王府的书房外正对有九曲回廊蜿蜒向前，廊下小道用鹅卵石铺就，一脚踩在上去,分外舒适。

游廊两侧遍植鲜花,偶有风打远处而来，携来满袖的扑鼻馥郁。

“闻阁老?，傅阁老?！两位阁老?且留步！”

闻人庸和傅忠良两位老?臣刚在秋崇明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此刻俱是铁黑着一张脸,面色不虞。

周遭的温度一降再降,黑云压城一般让人喘不?过气。

“阁老?,两位阁老?等等下官，下官有事请教！”也?不?知道是谁隔着老?远就叫住二?人，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等回身一看,还当是谁，原来是方才在秋崇明那里碰了钉子的国舅爷。

别看闻人庸和傅忠良已经年近古稀,可两人那是出了名的老?古董,不?仅老?在思想顽固，更是老在活得?久。

熬死老?的熬小的，唯独他俩，死活不?肯乖乖入土。

虽然头发胡子白了一大把,却依旧精神烁锐,走起路来虎步生风，蹭蹭得?劲。

就这几步的距离，这国舅爷已经托着一身小肥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位阁老?反而容光焕发的，连呼吸都没乱。

“原来是银国公。”傅忠良微微含笑,朝来人微微作揖，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傅忠良的官阶和爵位可比他高了不?知几许，却还屈尊降贵朝他作揖，这国舅爷心里受宠若惊，也?赶忙躬身回礼：“傅阁老?可是折煞下官，下官不?敢。”

傅忠良得体地笑了笑，开口问道：“不?知国公叫住我二?人有何?贵干？”

“还能是为了什?么，自当是为了江山社稷。”国舅爷的话?说得漂亮，一脸的惋惜，“下官这几日每每入夜都不得?安寝，一做梦就仿佛看到先帝，他老?人家病容憔悴，忧心他走后啊这山河日落，好好的盛世?就折腾没了。”

他边说边暗搓搓地去观察两人的神色，只是可惜傅忠良是个老?奸巨猾的贼狐狸，任他怎么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傅忠良和闻人庸都是辅佐了三?代帝王的阁老?。

两人在朝中亦敌亦友，一人主文?，一人主武，连脾性都似是互补着长的——傅忠良心思?谨慎，闻人庸则胆大心粗。

朝中众臣都打趣打趣傅忠良是个笑面虎，深谙左右逢源长袖善舞之道，人缘好人脉广，为人处世?简直是滴水不漏。

正如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像个猴子一样跳来跳去，傅忠良甚至连笑容的弧度都没变。

他眯眯眼，淡淡开口，熟稔地打着官腔：“国公多虑了，诸位皇子才思?敏捷，怎会使先祖打下的江山日渐没落？依老?臣看，九皇子便有治世之才，可堪大用。”

傅忠良打蛇直接打七寸，一语正中来人的心口。

这国舅爷一听傅忠良在夸自己的外甥，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可又想到方才在书房里秋崇明的那副态度，忍不?住担忧道：

“有才又如何?，不?及小殿下会?讨摄政王欢心，看那柔软的身段、娇滴滴的样子，下官说句不好听的，可不就是一个十足的红颜祸水？”

他顿了顿，抬脚向前走了两步，凑得?近了才压低声音开口：“下官可听人说了，这小殿下和皇爷关系可不一般呐……皇室秘辛也?不?乏丑闻，这小殿下怕是平日就惑得?皇爷五迷三道，别是枕畔香风、塌上媚宠？”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周围传来一声异响，这人本来就心虚，吓得?一抖，连忙打住了话?茬。

这动静的声音其实不?算大，但是此刻院子里只有他们三人，由此也?就听得清楚了。

傅忠良转了转眼珠子，趁着国舅爷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就拉住了身旁的闻人庸，故意蹙眉道：

“知晓你今日气愤，有气儿回自己的府邸撒去，傅某在和国舅爷搭话，你要听就听着，不?乐意听就走人，冲我俩发什么脾气？”

闻人庸瞬间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两眼瞪得像铜铃，看傅忠良朝他使了使眼色，这才硬是压下了反驳的话?。

他猛地从鼻孔里吐出两股粗气，看似气愤地背过了身。

“闻阁老?这是怎么了？”被这么一打岔，这丝毫不担心祸从口出的国舅爷也忘了自己讲到了哪里，神色略显担忧地问道。

傅忠良舒下一口气，转身继续笑眯眯道：“闻阁老?也?是被气得?不?大好，你说这皇爷扶持谁不?好呢，非要扶持一个连羽翼都没有的残废……”

他轻叹一声，微抬眼皮去瞅，故意当着这人的面一脸惋惜地开口：“可惜呀，皇爷既然属意小殿下，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还能有什?么办法。”

“……就算我们两个老东西都觉得?九殿下才是新君的最佳人选，这...也?自然只能作罢。”

“作罢不得?，作罢不得?！”国舅爷一听傅忠良这样说，连忙开口。

傅忠良的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他微微侧头，疑惑问道：“莫不成，国公心里早有打算？”

国舅爷猛地咽了两口口水，盯着眼前人看了又看，似乎是在思索这人有几分的可信度。

秋崇明这般只手遮天欺人太甚，他总不能看着自家外甥和妹妹即将到手的皇位飞了。

这事干成了自然好说，荣华富贵取之不?尽，整个九州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可若是败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自然要小心谨慎。

好在秋崇明自己找死，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私自处死了蚌族的小郡公。

老?郡公白发人送黑发人，对秋崇明恨得失去了理智，他就稍微放了个线，这条鱼儿就自己上了钩。

不?愧是和秋崇明走的近，还真知道秋崇明不少秘密。

国舅爷的面色突然凝重下来，他在心里暗自思忱了片刻，还是决心先放一些?小料来试探试探这人。

他轻声咳了咳，神色认真：“阁老?有所不?知，咱们皇爷身患寒症，且如今病入膏肓，隔几天就要发作一次，到那时他身边就只会有温八一个人，他抽身乏术，又还有谁能救得?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秋淮玉？”

他说完还不?忘拿手在脖子根比划了一个“咔嚓”的动作，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傅忠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了然点头，不?禁奉承道：“国公妙计啊，如此一来，九殿下必然能得偿所愿了。”

国舅爷被这两句话说得受用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人正在盯着他，让他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国公？”傅忠良适时开口，吓得?他面色一白，“您这面色看着不?大好，不?若赶紧回府让医官瞧瞧？”

“诶，诶，蒙阁老?关心，下官这就回府。”他擦了擦冷汗，忙哈着腰转身离开。

可惜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还是没有挪走，害得他心神一颤，险些左脚绊住右脚摔个狗啃泥。

傅忠良乐呵呵地看着这个傻子从视线范围内消失，而后才收回嘴角的笑，几乎是瞬间就冷了神色：“人都走了就别藏了，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有人从不?远处的树后走了出来。

这人一身玄黑色的影卫服，一头墨发尽数高绑成马尾，腰间佩戴着装有武器和毒药的影匣，从阴影里走出来时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如同野兽一般的撕裂气息。明明人都已经走远了，封十九的目光却还死死地扒在那个方向，狠的像是要活扒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