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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城里的百姓们陆续醒来,李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捶了锤老腰,像往日一样推着板车朝街上走去。
上次那个小子带来的小玩意儿卖了个大好,少爷小姐们都抢着预定,只要再来上那么几次,赚的钱够他给儿子捐个官职儿了,到时候,看谁还赶嘲笑他李家是削木头的。
李四哼着歌摆好了东西,就在他走进巷子里打算放个水的时候,河堤下突然有只奇怪的车辆从小道里拐过来,经过了陡坡有什么东西咔哒掉下,他摆在裤腰上的手一顿,眯着眼睛探头去瞅:
“啥玩意儿,一面旗?那是……狼头?”
话音刚落,他忽然感觉脖子一凉,下一秒,一个络腮胡的男人出现在了眼前,手里的大刀闪着寒光。
“你、你是蛮——”
咔嚓一声,凄厉的惨叫还未来得及叫出口,就被活活掐断在了喉咙里。
“呵,中原男人,比刚出生的羊羔还弱。”
响起的是把粗犷的嗓子,他说着怪模怪样的腔调,甩了甩刀上的血,胡子抖了抖,发出一声嗤笑。
“行了,阿比努,我们今天的目的不是他。”
后面有个老人杵着拐杖走过来,他满脸皱纹,左眼一条狰狞的疤痕、几乎贯穿了整个面部,后背深深弓着,身体显然是苍老得不行了,眼神却很是清明。
“你瞧。”
他拐杖一指,巷口出现了个身形挺拔的少年,他戴着斗笠,穿着简单的衣衫,在李四的摊子前停留片刻,似乎是因为没见到人、怀里的木雕掏出来又收了回去,不一会就匆匆离开了。
盯着那斗笠下若隐若现的翡翠色眸子,阿比努不禁压低了声音:“是他吗?”
老人缓缓咧开一个笑容:“这双眼睛,我不会认错,他绝对是……”
集市渐渐热闹起来,在喧哗声的掩盖下,两人的身形没入了阴影,在无人知道的时刻,一辆辆小车悄然进城,而在皇宫的后门处,一具尸体被缓缓抬走。
“笃笃。”
清晨一早,赫湘重的屋子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七皇子殿下,您在吗?”
来人是一把尖细的嗓子,带着阉人特有的沙哑。
“七殿下?”
他喊了几声没有人应,跺了跺脚便没了耐心,就在他的指尖堪堪挨到铜环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赫湘重穿戴整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什么事?”
“七皇子殿下……贵妃娘娘有请。”
来人毕恭毕敬道。
赫湘重打量他几眼,眼前站着的太监依稀瞧着有些眼熟,只是他深深弯着腰、看不清面容,裸.露的脖子后颈处有几条狰狞的血疤,看上去像是笞刑留下的痕迹。
“带路。”
赫湘重平静地移开视线,没有注意在他转身的刹那,面目模糊的太监抬起头,怨恨在眼中一闪而过。
贵妃住的储秀宫在皇宫深处,紧挨着鹤丹门。整体修建颇为精细,连房梁处的花鸟都雕刻得栩栩如生,通报后踏进去,最先引入眼帘的是姹紫嫣红的花圃和潺潺流淌的细涓,映阶蕉棕、向日葵榴齐聚一堂,此时虽是深秋,园圃里却怒放着鲜艳夺目的牡丹,一进去,百鸟争鸣,仿佛到了春天一般。
“禀告娘娘,七殿下来了。”
宫女躬身打开门,珊瑚色的宝珠帘微微拂动,隔着轻薄柔软的鲛纱,里面影影绰绰现出个曼妙窈窕的身影来。
姿容艳丽的女子慵懒地枕在美人榻上,身上似乎盖着柔软的毛毯,金丝红楠木制成的案上摆着一盏清茶,热气氤氲,笼住了沉鱼落雁的面庞。
一只素白的手撑着下巴,她斜斜睨过来:
“怎么,没人教你礼仪吗?看到本宫,就这么干站着?”
身旁有沉默的侍女给她细细剥着果皮,密匝匝的葡萄规整地堆放在琉璃盏里,是糜.艳深沉的红紫色。
“……儿臣,参见母妃。”
仿佛感受到那有如实质的目光,赫湘重顿了顿,缓缓屈膝跪下。
柳淑良勾起唇角,修长的指节捻起茶柄,浅浅啜了一口:
“最近过得可还好?”
“托您的福,尚可。”
“可有遇到什么烦心事?”
“并无。”
两人谁都没有提及上次御花园里的意外,像对寻常不过的“母子”,一来二去寒暄般闲聊了两句后,柳淑良却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冷冷:
“赫湘重,本宫问你,莲儿上次池边受惊,可是你干的好事?”
她猛然坐起,腰间有什么雪白的东西跳下来,无声地落在地上,尾巴甩甩,荧绿色的眸子一闪而过。
原来那并不是什么毛毯,而是一只柔软漂亮的白猫。
赫湘重面色不变:“不知母妃所指何事。”
“呵,还敢狡辩,前些日子莲儿哭着回来,说你用野猫吓他、让他整整发了三日的高烧,是也不是?”
赫湘重闻言忍不住低头,那白猫正舒舒服服趴在软毯上,对上他的视线却只慢悠悠地舔了舔爪子,一脸的无辜坦然。
“……彼时夜深风寒,九弟年幼,许是着了凉吧。”
柳淑良自上而下打量他两眼,身形单薄的少年顺从地跪着,态度恭敬、语气和缓,依旧是记忆里谦和恭顺的模样,再细细端详,冷不丁瞧见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她有些恶心又有些快意:
“哼,谅你也不敢,但是你身为兄长却没能保护好幼弟,这是你的失职,看在你生母的份上,这次就放你一马,这个月的火炭就莫要领了。”
赫湘重听到话里的两个字,整个人为之一震,缓缓咬死了牙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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