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美好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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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枫今天倒没有穿上次宫里看到的那件华服,而是套了件很普通的深色短打，棉麻的裤脚上甚至还沾了点干涸的泥巴，他就这么垂头丧气?地蹲在这儿,乍一看简直像哪个闲的没事儿的老大爷。

戚向玉迟疑道：

“你……在这里喂鱼？”

“不啊,”顾念枫挠挠头,甩了甩手里的东西：

“我搁这儿钓鱼呢。”

“钓鱼……”

戚向玉的目光情不自禁移到他面前的一个小铁桶上,只见里面躺着几只蔫了吧唧的蚯蚓,而顾念枫的手上则捏着根丝线，顶头栓了只钩子一样的东西，连绳结都没打好,看起来要多?敷衍有多?敷衍，如果说这都能算作钓鱼的话,全天下的垂钓爱好者怕是要当场气晕过去。

“那、你钓到了吗？”

戚向玉盯着他空无一物的身前,小声道。

“嗐，这河里的鱼不识趣儿，一个个的都被官老爷们的金饵食养叼了。”

顾念风拍了拍裤子，随意把手里的东西朝河里一丢、倒也不尴尬，炯炯有神地看向她：

“对了，你又是出来……噢,忘了问,姑娘怎么称呼啊？”

戚向玉一愣，抬眼对上他坦荡的视线，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朝代询问女子闺名的忌讳。

她笑了笑：

“戚向玉，我的名字。”

“哦哦哦，戚向玉，”顾念枫连连点头，嘴里琢磨着这个名字,忽然一拍手：

“有了！”

“什、什么？”

面前的少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蹦了起来，风风火火冲出去、又飞快跑回来，掌心打开、露出一枚鲤鱼形状的玉坠：

“上次未经允许吃了你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向你道歉呢，喏、这个就算赔礼了。”

戚向玉盯着被塞到手心的东西，无措：

“不，这个也不必啦，本来那个吃食就……”是我抢的别人的……

“就这么定啦，收下嘛，我最后的这点银子可都给你了。”

顾念枫两手飞快背到身后，连蹦带跳避开她试图退还的举动，嘻嘻笑着：

“而且你瞧，‘鱼’、‘玉’，是不是和你名字挺像？这说明它合该是属于你的东西嘛。”

这歪理被他说得一本正经的，连戚向玉都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这样，我给你点银子吧，一块糕点换一枚玉坠，怎么想都是你亏。你刚刚说这是你最后的银子，为什么？”

“嘁，别提了，”一说到这个顾念枫就耷拉下了嘴角：“还不是我那老爹，就因为我想去参军，打了我一顿不说，还把我从家里赶了出去，我这一粗心大意的人，哪会在身上装什么钱啊，框里哐当打个架都不方便，这不，吃完午饭就剩这么点了——先说好、你给钱我可不要啊，那也太掉价了。”

说着他伸出手，露出掌心两只可怜巴巴的铜板，戚向玉一看，疑道：

“他把你赶出去、你就不能回家了吗？这个点、你父亲作为祭酒应是在上朝吧，你趁他不在溜回去不就好了？”

顾念枫挎着个批脸说：

“不成不成，没我爹吩咐，那些人才不会给我开门。我本来还打算趁他们不注意从墙上翻过去的，哪晓得那阴险老头竟然在墙顶上撒了钉子……”

他叹了口气：“这不，我正守这儿等着他回来，认错道歉呢。”

紧接着又做了个鬼脸，哼哼唧唧：“错了也不改，小爷回头还犯。”

“那你可小心挨打，我看那位还挺严格的。”

戚向玉被他这滑稽有趣的样子逗笑了，正想再说点什么，一道不容忽视的声音突然响起：

“咕~咕~”

“呀。”

戚向玉看着他的肚子，眨了眨眼睛。

“啊这，等等等，这个其实——”

顾念枫大吃一惊，手忙脚乱起来。

因为自己不久前才有过这样的尴尬，是以戚向玉看他便多了几分同命相怜的亲切，她了然一笑：

“谢谢你给我的小鱼，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转身，环顾街道一圈，扫到一个摊子眼前一亮。

“——喏。”

过了一会，顾念枫低下头，一个方方正正的油纸包躺在柔软白皙的手心上。

“这是……”

“刚做好的麦芽糖，我买了芝麻和花生口味的，这个质地坚硬、容易保存，你就是带着它跑动也不会被压坏，我之前看你也好像喜欢甜食……哇，你别急啊、慢慢吃！”

接下来还没说完，顾念枫就急不可耐地抓起一把塞进了嘴里，边吃边两眼放光：

“好甜！呜呜呜宁叶苔灰旋惹……咳咳咳！”

“都说了你慢点！”

顾念枫说到一半弯腰剧烈咳嗽起来，戚向玉赶紧去拍他的后背，没想到他几秒后就没事儿人似的蹭的抬起头，眼睛亮晶晶：

“你也太会选了吧，那家的麦芽糖我也买过、怎么就没有这次的好吃啊？”

“诶嘿，这个你就不懂了吧，”说到这个戚向玉就来劲儿了：

“他家一共有四种口味，蜂蜜、芝麻、花生和红糖，一般人想着麦芽糖肯定越甜越好吃、从而选择蜂蜜和红糖，孰不知那样却是忽视了最关键的一点：美食，返璞归真才是至高无上。你别看花生和芝麻平平无奇，和这饴糖混在一起，却是越嚼越香，吃起来还不会腻，别提多棒了。”

“哇……”

顾念枫听着露出了钦佩的表情，啪啪鼓掌：

“太厉害了，没想到小玉你人在宫中竟然对民?间的零食这么精通！”

“嗯？”

小玉？

听到他的称呼，戚向玉不由愣住，顾念枫却是一脸自然：

“小玉你肯定也很喜欢甜食吧，我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你这么棒的人！”

看那样子简直要将她引为知己，戚向玉无奈笑笑：

“不，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而且最关键的是，你一点也不嘲笑我身为男子、却偏爱女儿家和稚童喜好的甜食，和那些人一点都不一样……”

顾念枫撇撇嘴，面上闪过一丝落寞，随后又很快振作起来：

“不过，我相信那是他们不懂甜食的好！像我老爹、口口声声说这样不够阳刚，死活不让我吃甜的，可其实我都知道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他眼里露出嫌弃：

“老大不小的人啦，还动不动就把米糕往兜里揣着，他以为我没发现吗！”

“唔……嗯嗯？”

那位严肃的祭酒，贪吃甜食到随身携带？

戚向玉一惊，怎么想怎么感?觉不对，听着少年的叽叽喳喳，她的视线缓缓滑向黏在他嘴边的芝麻……

戚向玉：好像知道原因了呢。“要我说，全天下最好吃的还是数甜……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