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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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在这个环境中，其实身心都很不舒服。

他不是一个擅长处理家庭关系的人，生病之后一直处于被照顾的状态，许多想法变得无法表达，就更加如此。

偶尔他会自怨自艾，因为回想起这些家庭的琐事，和煦始终也觉得和自己有关，否则他的人生该是一帆风顺，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各自幸福。

只不过这些话他既不能对父母说，更不能对白缙说。

他知道没有硝烟的战争又要开始了。

其实单论照顾的经验，白缙有绝对的优势。和煦一直和他一起生活，别说一些瘫痪病人普遍的共通问题，和煦自己的习惯白缙也了解的十分清楚。比如他左侧身体更敏感些，痉挛的频率相较于右侧也更多更强烈，左脚内八勾成一个正面的C型，保养不是太好，很难强行掰直，只能通过按揉的方式使脚掌慢慢回到正常下垂的状态；或者和煦紧张的时候口齿不清，上下齿不停打颤，舌头也不受控制，他着急或者太开心时表现类似，因此情绪不能太过激动；再或者和煦的身体怕热又怕冷，自己已经失去了调节的功能，但他的手指不能移动且皮肤外侧没有任何知觉，用热水袋确实容易烫伤，轻则起泡，重了发炎感染变成疮，一年半载的都难好。

白缙为了照顾和煦专门去学习过，长辈自然有生活的经验，但和煦的很多状况在他们眼里，只有“娇气”两个字可以概括，和白缙也是经常发生摩擦，认为如果不是白缙太过娇惯，和煦的恢复情况一定比现在好。

虽然这种自认为的更好，实际上有揠苗助长的心态。和煦脑损严重，植物人状态整整沉睡两年，就算再怎么努力复健，他的状态也就维持现在这样了。只不过做父母的无法接受，和煦可以理解，也能明白那是爱自己的家人。

但和白缙，他们总是在这方面有不可避免的摩擦。白缙什么都可以退让，唯独在有关他身体的事情上不行。

果不其然，和煦妈妈一听白缙说话脸就沉了下来，空间狭小，她背对着白缙挺直腰杆，卡在两人中间不让白缙过去“阿缙，你这会又看着知道疼人了，早干什么去了？小煦现在这样……”

“妈”白缙直接打断她，侧过身插到她和和煦间的缝隙里来，在床边边角坐下。和煦的语言功能根本跟不上健全人的反应，此时双唇微抖，但是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字。他双眼微垂，眼神只落在自己放在枕头上打针的手背，肩膀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心里是想试图挪动一些，让白缙能往里坐一点。

但也只是想想，他的肢体功能和语言一样，都随着脑部神经的损伤而失去了原本的控制。

“之前我在家的时候人都好好的”，白缙本来不愿意为这些事当着和煦的面争个三长两短，但他怎么也是个出身富贵的少爷，脾气再好多少也带了那么点的傲气，这些年因为和煦磨的基本差不多了，唯独是也不能忍着和煦的至亲在这方面上贬低他“我也说给他暖着，有些事您和爸爸不太懂，可以多问问医生，不要总是照着自己的想法来，私人医生请了也是为我们服务的，又不是少了他们工资。”

“你这孩子真是个有意思的”，和煦妈妈是个没受过委屈的脾气，窈窕的背影马上竖的笔直，看着坐在对面虚虚揽着和煦的白缙。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始终觉得孩子还是自己最心疼，因为她和白缙，彼此各有些芥蒂，平时都不好发作，但和煦只要生病住院，就总有些小摩擦“老和，你看看，人家说咱们不会当爸妈呢，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就是会说话。我们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你们几次，这也能怪我们头上？”

“没有怪你们”，白缙耐下心来试图讲道理，他的手轻轻抚上和煦的后背，在那只剩松软脂肪的后背上轻轻拍着帮侧身躺着的和煦减压，他只顾着抬头和和煦妈妈对峙，没有扫一个眼神往下，否则再多话他也就咽了。

和煦半张着嘴说不出话，下唇抖个不停。口水滴在口水巾上，不算太多，但是眼眶里眼泪已经逼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