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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叶蓉都不见顾华庭的人影,不见他更好,免得自己看见人觉得心烦,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陪他演戏。

到了晚间,顾华庭还没回来,叶蓉又觉怪异,她晚饭后要吃药,往日顾华庭定会来监督她的,怎么今日却改不见人来。

正想着人,顾华庭端着药碗进来,叶蓉听到动静,踢了鞋子,把头埋进被子里,不为别的,不想看到他。

顾华庭把药放在床头,揉着她的发顶,笑道“起来吃药,别装了,我看见你没睡。”

叶蓉自然现在不能出来,谁知他看没看见,是不是他有意这么?和她说得。

不见人出来,顾华庭只能亲自下手去捞人,近日一直喝粥,都不见她吃肉腥,只那日吃了红烧猪肘,就再没吃过,人瘦了不少。

夜里他睡得浅,搂着她自然知道她睡少,有时还会梦魇,就像梦到什么?鬼怪。他暗自嘲笑她看的话本子太多。

昨夜,他细听,原来她喊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女郎轻声呢喃,身子蜷缩在一起,“不要,不要,求你了放过我吧,不要杀我,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了我。”

她梦中的那个鬼怪就是自己,枉他还沾沾自喜,或许,她真的就对他倾心,甘愿一辈子留在他身边,真是可笑,荒谬至极。

叶蓉始终闭眼,又感受到搂着她的人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身上,忍不住头皮发麻,悄悄眼皮掀起一道缝,两人目光相撞,顾华庭面无表情道“吃药了。”

他好似生气了。

可叶蓉不懂,他为何会生气,明明生气的应该是自己才对。他强迫她就在这里,强迫她给他生孩子,现在又冷脸对她,这让叶蓉也不由得置气,她从来就不愿留在这。

顾华庭端起药碗喂她,被叶蓉抬手接过,一口喝了下去。

她仰着脸,药方虽换,不那么苦,但这一口喝下去,还是让她秀眉拧成一团,往日都是有顾华庭给她喝一口,喂一口蜜饯,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甜味,只有苦涩。

叶蓉一口气喝完,把药碗放在床头案上,又缩回被子里。

顾华庭让人收了碗,躺在她身侧。她铁了心不让人碰,顾华庭没拽一下被子。她就缩进一分,无法,隔着棉绒的被子搂她,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明日我要回徐州一趟。”

叶蓉闭着眼,却没睡着,听到他的话屏住呼吸,等着他往下说。

顾华庭手掌停在她的小腹,顿了顿,接着道,“来回要一个月后才回来。”

“你…”他顿住,垂眸看了看黑乎乎的发顶,心中叹一口气,“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能不能等我回来。”

叶蓉哼了一声,像是听到他的话给的承诺,又像是睡着时轻微不查的动静。

顾华庭希望是前者,她能等他,若是在他走这段时间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他希望她能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也能给他一个机会。

徐州他必须回去,他不会让父亲的心血落到东院的手里,钱他要得,人他也要得。

顾华庭贴着她的后背,两人像孩子一样紧紧拥抱在一起,却终究是同床异梦。

叶蓉想的是,他要走了,自己便可以趁机逃出去,离开这里,梧州不是徐州,不是他撒野的地方,叶蓉不想一辈子做他的笼中鸟,金丝雀,更何况,依着他风流的脾性,也不知养她几年都已经是极限了。

翌日,顾华庭起时,叶蓉还睡着,睡得浅,被他轻微的动静吵醒,眉头拧了一下,还是没起来。

顾华庭穿好衣裳出门,客站下的马车备好,崔禹打着哈欠守在马车旁,不过子时,他就开始出来准备,现在困得挑不开眼。

“你留在这守着。”

突然一道人声,崔禹立马精神,躬身,“是。”应完才反应过来,在顾府西院仆从虽多,但只有他是公子的近身侍从,现在公子竟然让他留在这,崔禹一愣神。

顾华庭皱眉,“不愿意?”

“小的是怕别人服侍公子不便。”崔禹道。

“无妨,你留在这守着她等我回来。”

马车起行,出了城门。

直到在看不见影,崔禹回了客栈。

叶蓉睁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一瞬的迷惘,昨晚不知怎的竟睡得无比的沉。又一想,或许是他走了,才让自己安心,等他一月后回来,自己的肚子是不是该大了点。

若是春香买回来的避子药有问题,是最大的疑点,只可惜,她再没时机去问春香。算算时间,这孩子该有两个月。

叶蓉掌心贴腹,呢喃,“我该不该留你呢?”

“姑娘,公子回徐州,您若有什么?事,和小的说一声,”崔禹在门外敲门,并没进来,出声道。

叶蓉答他,“知道了。”

崔禹走后,阿苑端着白粥和一碗汤药进来,叶蓉不想喝,什么?都不想吃。但看着阿苑微笑盯着自己,不罢休的模样,她仿佛看到了顾华庭,一样的让人讨厌。

叶蓉拿过粥,强咽下去吃了几口,又拿过药碗,捏着鼻子全部喝了下去。

全部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阿苑给她拍背,让她慢点喝。

叶蓉再闻不了这药味,让她赶紧端下去。

等她走后,屋子清净。叶蓉穿好衣服下床,随意拿起顾华庭留在这的书,都是一些算数集,甚至还有计谋策,天文地理之类,他涉猎倒是广泛。

叶蓉无甚趣味的翻阅许久,随手扔在桌上,倒头睡了过去。

李家

自顾华庭走,李郎中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婉秀的事,这点小心思又被妻子看破,好生数落他一顿。李郎中惧内,便不再提这件事,左右是他想说,而顾华庭先?走的。既然顾华庭人都走了,他也就没了再说得必要。

婉秀的脸伤疤蜿蜒,如沟壑遍布,很是难治,即使好了,也会留下浅淡的疤痕。李郎中先?给她时珍,又给她用药敷面,如此不过半月,就能好。

婉秀欣喜感激,就要跪下拜谢,被他拦住,“姑娘不必谢我,只要姑娘不去生事,我和夫人自然会庇护姑娘。”

婉秀面上僵硬,应声不语。

如此,过了半月,婉秀脸上的疤痕尽数掉了下去。李氏这才观她的脸,果然是一个美人坯子。她当即心喜。

婉秀也不再戴幂篱,只以白纱覆面。

叶蓉整日在客栈吃饭后昏昏欲睡,无事可做,待得乏闷。

崔禹看得紧,整日在门口看守,屋里有阿苑相随,客栈下也会有人守着,出去也要坐在马车里有人跟着,叶蓉走到哪,处处离不得人,无法,只能闷在屋里。

近些日子孕吐好了不少,就是会浑身乏力,多眠嗜睡。起初,她以为是顾华庭不在她才会睡得沉,后来发觉并非如此。

打开窗,日光灼灼,夏阳炙烤,她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各自欢声笑语,不免愁苦。

对面茶铺下,白衣女郎静坐观望,察觉到开窗的人,她微微一笑,摘下面纱示意。

叶蓉看到那张脸,惊愕万分,茶铺下的女郎正是顾华庭的六姨娘婉秀。她来这做什么?,又为什么?要有意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究竟意欲何为。而她的脸…叶蓉记得,那日马车内,她掀帘望去,她的脸明明满是疤痕,又为何不过短短半月,便恢复最?初容貌?

然而等不及她多想,婉秀再一笑便走远,消失在街上。

身后脚步轻动,阿苑走过来看她,双手比划两下,“姑娘现在病着,不宜吹风。”

叶蓉面无表情地关了窗。

天色偏暗,“砰砰砰”窗子上传来响动,叶蓉吃完药,就要安置。阿苑守在榻下,听见窗外的响动,就要走过去。叶蓉突然生出一种预感,她道“阿苑,我渴了,去倒杯温水。”

阿苑便不再管窗外,去外间倒水。叶蓉穿上鞋走到窗前,外面飞进来一个石子,上面包裹着绢帕,有一行小字,“明日午时对面茶铺,我有事相求。”

绢帕上残余着淡淡的幽香,这味道她似是熟悉,和从前顾华庭给她的药味颇为相近。

叶蓉不会轻易地认为婉秀是真的有事求她,半月前她的脸上还遍布伤疤,而今日竟一丝痕迹都不见,试问整个梧州城除了李郎中还有谁能做到?她千里迢迢来到梧州接近李郎中,又不断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为了求自己一件事?又为何趁着顾华庭走的时候才出现?她可没忘记,当初婉秀被卖到勾栏院,她其中也阴差阳错地出了力。

鼻下香味淡淡,叶蓉眼睛动了动,静静地站在窗口。

阿苑倒好水,见叶蓉心神不宁地在窗前,忧心地皱眉,“姑娘,可是您身子不舒服?”

叶蓉安抚,接过温水笑道“无事。”

顾华庭已走,但这十日一施咒术可万万不能断,为以防万一,中途出什么?差错,李郎中把三次并做一次施咒术,可这随之的是反噬者要遭受百倍的反噬。

强撑着上了马车,顾华庭整整睡了一日。却不能停下歇息,回徐州办完事,他还要尽快回来。在这途中,又犯了头疾,比往日的更加厉害,只要被反噬,他就会头痛难忍,这已经是许多年的老毛病了。

那时候是自愿,为了能活着离开京城回到徐州,这次也是自愿,却是为了她。

顾华庭在马车里咬牙忍着,已是狂躁万分,眸中暴戾尽显,青筋凸起,蜿蜒如蛇,他竟心起了一个念头,鲜血,他想看到鲜血淋漓的杀戮场面,这可以让他兴奋,忽略额间的痛意。

青葱树林之中,马车四周木板翻飞,炸裂四溅,一玄色身影自里面飞跃而出,如墨玉袍,面色阴沉仿若地狱恶鬼,他咬着牙,显出嗜血的可怖。

四周的下人感到不对,哆哆嗦嗦地离他稍远,有大胆的试探两声,“公子?”

顾华庭犹如一只爆发的野兽,狰狞着面孔,丝毫不见人意,他两手握拳,一个箭步打在面前人的身上,那人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杀戮的快感让他愈加兴奋,目标转到下一个人,他歪了歪脖子,如狮狼般舔唇,像是看到美味的食物。

那人慌乱地要跑,却是被吓得软了腿脚,登时跪了下来,大呼,“公子饶命!”

顾华庭一手掐着他的脖颈,那人面色青紫,呼吸渐退,他涨着青紫的面孔,断断续续道“叶…叶蓉姑娘,公子,叶蓉…姑娘在等你。”

这人是跟在崔禹身边的小侍从,很有眼色,此时抱着侥幸,虽不知公子为何突然失了神志,但以他对叶蓉姑娘爱护,只希望叶蓉姑娘能让公子清醒。

果然,听到叶蓉二?字,顾华庭掌下松了力道。

钟吾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连滚带爬地往远跑,边跑着,边惊恐地回头看着发疯的六公子。

顾华庭站在原地,逐渐冷静,眸中血丝退去,两手垂在身侧,眼中泛凉,他回望四周吓得魂飞魄散的侍从,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恶鬼。

这次的反噬竟如此厉害,比五年前还要胜上几分。

顾华庭面色平淡地拂了拂衣袖上落得灰尘,与刚才的暴躁判若两人。

他沉声开口,“今日的事若有人敢说出去,我绝不留情。”

不日便到徐州,顾华庭下了马车,四周仆从战战兢兢地跟着,不敢靠近一步。顾华庭像是未发觉一般入了府门。

入府后,这才知,府中又生了事。

这几日顾华庭一直坐在马车里,除了必要歇脚,从未出过马车,从他州来往的信件他也一律没接。

却不知南平王来了顾府。

顾华庭脚步匆匆,来没来得及换身衣裳歇脚,就去了东院。

走到月牙门,一眼看到芳华院中的娇艳海棠,不免有几分恍惚之感。

“侄儿久不回来,今日到这东院是来见南平王?”顾南溪不知何时出现在芳华院门前。

这几日他的堂叔是风光无限。

顾华庭冷笑,“堂叔再怎么说侄儿不孝,也不如堂叔趁火打劫来的卑鄙!”

自顾华庭一离开徐州,顾南溪就立刻从城外回来,正赶上南平王到访,趁机钻了空子。他一噎,这侄儿往常最会面子上过得去,今日怎么出口这么?不留情。

再看他眼中泛红,如蛛丝曼结,眉峰横立,丝毫不掩盖其中的戾气。顾南溪更是奇异,他这侄儿外出一趟,倒底出了什么?事,不至于自己抢了李元槐,就把他气成这番模样。

顾华庭甩袖,冷哼一声转身回了西院。

入了院门,顾华庭站住脚,对跟来的仆从道“你们若想留就留下,若怕我,不想留在这,就走。只此一件,那日之事,必须封住嘴巴,如被我知道有人传扬出去,我必不留全尸。”入夜,西院书房掌着灯,顾华庭翻阅近日没看过的账册,提笔圈出几个不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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