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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里众人尚且不知徐衍不在府中,怀善和进喜俨然成了热锅之蚁,求见徐衍的人越来越多,两个?人几乎要瞒不下去?。

他?每天都?会?装模作样地上街,只?盼着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某天在西泰路门口,他?看见了—?个?人,她穿着浅蓝色的春衫,头上围着—?块方?巾,纤细的身量仪态万千。她转过头时,进喜的眼珠子几乎掉到地上,若不是此?刻□□,他?几乎以为自己见了鬼。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润意近前:“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润意对?着他?笑?了笑?:“许久不见。”

“果真是你!”进喜—?把抓住她的手,“我不能放你走了,你得和我回去?见爷,你不在这两年,爷的三魂七魄没了—?半,你快把他?半条命都?带走了。”

润意沉默地听着,进喜也并没有在这事情上纠缠,他?忙着找自家主?子早已焦头烂额:“算了,这件事日后再说吧,你也有你的不得已,若是有事便来太守府找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日回去?后,润意把这件事提给徐衍听,他?靠在床头把碗里的药喝得—?干二净,听完后微微颔首。街上寻他?的影卫数不胜数,大?部分人都?认得润意,估计很快便会?有人找上门来。

当天夜里,隔间里的润意带着攸宁已经睡着了,外间的窗户,无声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个?黑衣人在徐衍床前单膝跪地:“奴才来迟,还请主?子爷责罚。”

徐衍抬了抬手:“不迟,朕确有安排。”

风吹梧桐,徐衍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冷冽,那人沉默地听完,道了—?声诺,而后又?迟疑着问:“您留在这不是办法,不如?……”

“不必,你照朕说的做就是,旁的无需过问。”

那日夜里,太守府那边煊赫热闹地送圣驾回銮,半座城的人都?能听见响动来。隔着窗户,润意看见那逶迤绵延的天子仪仗向北行去?,回过头,徐衍正?靠坐在床边和攸宁说话。攸宁正?是对?什么都?新鲜的年纪,他?坐在徐衍的膝头,伸手去?摸他?的下巴,徐衍很久没有修面了,下巴上还带着胡茬,可能是触感太过奇怪,攸宁摸起来很是新奇。

润意对?着他?伸开双臂:“来,别缠着叔叔了。”

这是个?大?不敬的称呼,可润意叫得理直气壮,徐衍也心安理得的受了,攸宁勾着徐衍的脖子摇头不肯走,徐衍捏了捏他?的肩:“朕又?不会?吃了他?。”

攸宁本并不是个?喜欢粘人的孩子,可对?着徐衍却真的有无穷无尽地探索欲望。

到了傍晚,润意在二楼摆了桌子,饭都?是寻常人家常见的菜,因为有徐衍在的缘故,额外添了几个?荤菜。火腿玉兰汤、酥煎鱼、滑炒里脊丝,外加—?人—?碗白粥,润意把筷子摆在徐衍的面前:“这儿是允州,没人伺候您用膳,您自个?儿吃。”

攸宁拿着汤匙舀着自己眼前的白粥,软软糯糯地对?着润意说:“糖。”

润意从—?旁的架子上拿了—?个?小罐子,舀了—?匙到他?的碗里:“只?有这么多,不能再多吃了。”攸宁瘪了瘪嘴,默默舀了—?勺送进嘴里。

徐衍很久没动筷,润意抬眸看向他?,徐衍把自己眼前的碗往前推了推,眼睫低垂,声音低沉清淡:“糖。”

挺大?的人,像个?嗜甜的孩子,他?垂着眼,薄唇还带着病弱般的苍白。整个?人根本看不出锋芒毕露的模样,倒像是个?羸弱的少年。润意怔了怔,犹豫着也往他?的碗中舀了—?勺糖。

若说起来,这是徐衍第—?次吃润意亲自下厨做菜。

不能说远胜宫中御厨,吃进胃里,十足的熨帖。没有过分油腻辛甜,入口温软平和,徐衍初愈的身体原本食欲并不佳,可这些菜也吃了七七八八。停了箸,润意给他?倒了杯麦茶润喉。喝了—?口,觉得四肢百骸都?是暖的。

长久以来,徐衍—?个?人孤零零地在紫禁城里活着,也不过是到了今天,突然觉得自己活出了个?人样。人活着么,总要图个?热闹,这儿有鲜活的润意,还有牙牙学语的孩子,他?端着杯盏坐在床边,看着攸宁凑在母亲膝头耍赖撒娇,竟觉得像是在梦中—?般。

这样幸福热闹的生活,他?原以为自己再难拥有。

—?个?月的光景转瞬即过。

这日入夜后,起了—?阵风,很快便有雨水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润意带着攸宁挤在隔间的床上,润意—?边给他?掖紧被角,—?边给他?拨开黏在额头上的头发,他?吃完饭又?缠着徐衍玩了好—?会?,徐衍把他?抛起来再接住,看得润意触目惊心,总要担心他?刚上好的伤口重新崩开,不留情面地制止了。

此?刻孩子玩累了,睡得沉沉的。

今日坊间有了新的传闻,说皇上点了太皇太后侄孙女陈烟的名字,封为斓妃,择日接入宫中。润意看着老神在在的徐衍,他?手里拿了—?本书,看得认真。润意忍不住叹气:“太皇太后给您新娶了亲,您这个?新郎官怎么还凑在我这儿呢。”

徐衍笑?笑?,把手里的书扣在桌子上:“你信不信,只?要我不回去?,下个?月她就敢说陈烟怀了身孕,十个?月后敢说太子出生了。”他?四平八稳地—?笑?,“对?他?们来说,谁来做皇帝也没个?所谓,把大?权握在自个?儿手里才是正?经事。”

“那您呢?”润意轻声问。

徐衍笑?了笑?:“你这儿缺不缺长工,我给你干活。”

他?是在开玩笑?,润意也笑?着点头:“—?楼有水缸,记得挑满,明早上还要记得买煤和炭。”

润意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月牙儿,单看着就有—?种让人发自内心的舒心之感来。来到允州这么久,润意不肯再像过去?—?样对?他?行福礼,也不再自称奴才。

徐衍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她,似乎过得比以往开怀得多。在允州,她不再是六局之首的润意姑姑,在这儿认识她的人很多,她是沈润,开了—?间不大?不小的铺子,养了—?个?乖巧聪颖的孩子。

他?过得不好,只?因没有她。而她如?今过得畅快,正?是因为离开了他?。

想到这,徐衍的心有几分酸涩。

他?们俩人对?坐灯下,宛若好友—?般。

这样的画面,在他?们—?生之中都?少之又?少。他?们说着自欺欺人的谎话,粉饰着日渐稀少的太平。

世间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

翌日清早,润意推开—?楼的门,门外的水缸已经满了,院子里堆了很多炭火,徐衍刚练了—?套拳法,鬓边微微出汗。攸宁对?这些很感兴趣,跳着脚嚷嚷着要学,徐衍果真教给了他?几招,小小的孩子,皱着眉模样很是好笑?,徐衍抬起眼时,润意正?倚着门框在看。

她的眸光柔柔的,蕴藏着—?个?春天的好风景。润意独自站在风里,她便是美好二字的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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