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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被景淮气得狠了,慕承安自那晚过后再也没回过家。

直到慕家出了事。

慕承安接到那个电话时正在整理文件,听到那个消息手中的文件只是顿了一下,然后略显凉薄的声音响起,“哦,知道了。”

他无意识地捻了一下食指,手中的纸张揉出了几道不明显的褶皱。

倒不是多么难过,只是脑海里突然闪现的那张精致面庞让他犹豫了一下。

回到家的时候,景淮正和江沅对着桌上的花瓶学习素描。

他在门口滞留两秒才快步上前,将景淮拥入怀里,面色怆然,“言言,爸爸妈妈走了。”他第一次称呼慕父慕母为爸妈,却是在他们死了的时候。

头埋在他怀里的景淮一脸茫然,爸爸妈妈本来就走了啊。

慕承安等了许久也没见景淮有反应,以为少年悲痛过度晕过去了,连忙拉出怀里一看,却看见景淮一脸呆呆的表情,脸上还有不小心蹭到的颜料。

显然没懂他的意思。

他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悲痛,顿了两秒,换了另一种说法,斟酌着用词,到底还是没说出那个不怎么尊敬的死字,“言言,爸爸妈妈去世了。”

一旁的江沅早已红了眼眶,担忧地看着景淮。

景淮懵懂的视线刚好与他对上,“老师,去世是什么意思?”

江沅徒劳地动了动嘴唇,心里陡然升腾起一股无助的绝望,他不知如何跟少年解释。

他曾为少年编织过美丽的谎言,可他不是个技能高超的撒谎者,第一个谎言拙劣到破绽百出,再想接着撒第二个谎就黔驴技穷了。

毕竟他的少年,冰雪聪明。

慕承安办事的效率一向很高,慕父慕母的葬礼很快就布置好了。

江沅陪着景淮呆在不远处的山包上默默注视着一切,来哀悼慕父慕母的人很多,即使有些距离,但少年还是恐慌不已地蹲下抱住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眼睛里虽然被恐惧铺满,却还是勇敢又固执地盯着躺在棺里的两个人,一眨不眨,似乎只要一眨,穷尽了他一生的勇气就消失了。

如同这两个人一样。

其中一个人会问他:“言言,疼不疼?”

另一个会问他:“言言,开心吗?”

可现在他不开心,心脏还有点疼,这两个人却不问他了,就那么冷漠地苍白着脸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对他视而不见。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想说我疼,想说我不开心,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难受得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你们看到了吗?你们……怎么还不来问我?

他想大声呼救,可他又想起了小时候慕承安对他说的话:“言言,你要乖,爸爸妈妈很忙很累,不要总是打扰他们,要学会等待好吗?”

好。

我要乖,我要等,再等等,他们就会发现了。

可一直等到那个棺材盖上下了土,那两个人也没睁开眼看过他一眼。

冷漠,无情。

景淮像是被冻到一般细细密密地发起抖来。

他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把他的爸爸妈妈放在冰冷潮湿的泥土里,跟他对龟龟做的一样。

泥土冰冷潮湿,他知道的,很不舒服。

他曾经想偷偷把龟龟挖出来,怕它冷,可老师说龟龟有壳不怕,可是爸爸妈妈没有壳啊。

少年最终还是没有阻止,因为他记得老师说过的入土为安,只能怔怔地落泪,声音晦涩到每个字都用了所剩不多的力气,“他们也想念大地母亲吗?”

“可我不是还在这吗?”少年低声喃着,像是问江沅,又像是对自己说,“他们为什么要跟别人团聚?”

“我可以去地下找他们吗?”

江沅被少年天真的话语惊出一身冷汗。语言是那般苍白无用,他只能沉默地抱着景淮,企图将自己的热量传递给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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