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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逸站在远处,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随后绕到长椅后面的树林里。今天早上天气预报说是晴天,所以江扬并没有带伞,但按照肖逸之前的印象,中午天气预报就会改成小雨,到下午的时候直接下雷阵雨。

现在天空就有些阴沉,秋风带着刺骨的凉意,江扬穿的不多,此时就已经有些冷得时常瑟缩,等到下午下雨的时候……估计会更冷。

肖逸感觉心里一揪一揪的。

他今天是背着书包来的,包里放着两把折叠伞,还有一件他觉得江扬应该可以穿下的厚外套,等着到时候把伞和外套一起给江扬。

心情平静了一会儿后,他才慢慢靠近,从后面用手掌轻轻蒙上了江扬的眼睛。

肖逸的手之前一直揣在兜里,很暖,而江扬一直在被冷风吹着,脸上的皮肤冰凉。一瞬间温暖和冰凉相触,江扬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手机差点没拿住。

“我来了。”肖逸轻声说。

江扬的后背僵硬了片刻,突然起身,把肖逸的手拂开,脸颊有些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呵呵,我还以为你害怕了,不会来了。”

肖逸:“……”我原本确实不会来,但并不是因为害怕。

“怎么打,你说吧,”江扬抱胸靠着旁边的树,“我今天心情好,可以让着你一点。”

肖逸没回答,目光移向长椅上的盒子:“那是什么。”

江扬没想到肖逸会问这个:“啊,那个……我顺路买的,跟你没有关系,别想转移话题。”

“……”肖逸静静地看着他片刻,慢慢开口,“今天我不想打架,不如就掰手腕吧。”

江扬撸起袖子:“行啊。”

旁边正好有个石桌,两个人坐在两边的石凳上,开始了掰手腕对决。

没有裁判,没有观众。

这场比赛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输赢也不会对任何事情有任何影响,但肖逸还是认真地把掰手腕比完了。

江扬力气一直比他大,所以顺利应当的赢了,还因为自己的胜利十分开心。

可是,肖逸从始至终,满心满眼,都是交握的两只手。

江扬的手很凉,他的手很热,肌肤相触的感觉,真实到令他微微战栗。

比赛结束,两个人回到长椅上。

“啧,我赢了,”江扬翘起二郎腿,嘲讽道,“你力气真小,而且还很傻逼,竟然选择和我比掰手腕,你能输给我,我一点都不意外,今天的约架一点也不爽。”

“为什么要找我约架呢,”肖逸垂着眼睛,轻声问,“我们有那么大的仇吗。”

江扬愣住了。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拳,你今天搞了我,我明天就一定要搞你,搞不明白胜负就出来打架,如果非要问具体原因……其实根本就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大概就是少年时期的偏执、任性以及不服输。

肖逸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江扬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

肖逸的眼神坚定,带着许多江扬看不懂的东西,好像有些温柔,还有些期盼。

江扬看着他,不自觉地开口:“篮球……要给你的。”

“为什么。”肖逸面色平静地问。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对视了很久,久到好像能从对方眼里一眼看到未来。

江扬低下头,扯了扯衣角,有些不自在地说:“之前我把你的篮球扎破了,趁你今天过生日……我想赔给你一个新的。”

啪嗒。

眼泪毫无征兆地从肖逸的眼眶冲出,顺着脸颊滑下,直直地落在冰凉且坚硬的长椅上。

一滴,两滴。

肖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泪就像控制不住似的,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你,你怎么了……”江扬有点慌了,想去帮他擦眼泪,又没有什么立场,最终只能硬着头皮,颤着声音嘲讽道,“你哭什么哭,我就赔给你个篮球而已,你至于吗?没想到你是个爱哭包,再哭我就不给你了,扔了我都不给你。”

肖逸想回骂江扬一句,但是哭得完全哽咽,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里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肖逸当年故意挑衅,故意放鸽子,本以为是对江扬的报复,甚至还沾沾自喜,没想到竟然错过了他的示好,错过了他给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还让他因此淋着雨等了整整一天。

难怪江扬这件事之后那么生气,他当时竟然还觉得江扬斤斤计较,还没少因为这件事嘲讽江扬。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他们早就应该和好了。

江扬不是傻逼。

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别哭啊,我又没打你,搞得像我欺负了你似的,”江扬越看越慌,最后从兜里掏出来面巾纸,抽出来递给他,“你擦一下……”

肖逸没接,眼泪流得更凶了,江扬没办法,只能伸出手去帮他擦眼泪。

只擦了两三下,肖逸忽然抬手抓住了江扬的手腕,另一只手臂搂上了他的脖子。

“??”江扬吓懵了,一动都不敢动。

“别动……”肖逸埋在江扬的颈窝里,哭得声音都哑了,“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好想你,只离开你三天,我就想你了……”

这时候的江扬比成年后的江扬瘦,今天穿的不多,稍微显得有些单薄,身上也没什么肌肉,但是肖逸依然能够感觉到……这就是他最想要的怀抱。

江扬完全没明白状况:“啊……什么……我们不是每天都会见面的吗……”

“对不起……”肖逸滚烫的眼泪流到江扬的颈窝,令江扬更加不知所措,“你说的没错,你每天都会出现在我面前,是我一直把你推开的……对不起……”

“没,没关系……”江扬动作有些僵硬地帮肖逸轻轻拍背,别扭地安慰道,“你别哭了,你要是喜欢生日礼物,我把去年的也补给你……”

“傻逼……”肖逸的声音嘶哑,断断续续,“我不要生日礼物……”

我只要你。

我只想要你啊……

视线忽然变得模糊,耳边的风声逐渐远离,世界开始扭曲,许多画面在脑海里迅速闪过,还来不及抓住就已经飞驰而去。

下一瞬,肖逸发现自己正躺在江扬的床上,眼前是漆黑中的天花板顶灯。

……是个梦。

但是真实得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

他感觉到脸上的凉意,抬手摸了一下,发现眼泪流了满脸,有的甚至顺着脸颊流到了耳朵旁边。

“噫噫,怎么了?”江扬本身就睡得不太熟,因为肖逸的动作也跟着醒了,眯着眼睛,借着窗外的微微亮光看到肖逸的脸后,吓得赶紧打开了床头灯,二话不说就搂了上去。

肖逸摇了摇头,轻声回答:“没事,就是突然醒了。”

“那你怎么哭成这样了,是做噩梦了吗,”江扬在泪痕上轻轻吻着,柔声安慰,“别害怕,我在你旁边呢……”

肖逸本来已经不哭了的,听到江扬的话后,眼泪又止不住地开始往外冒。

“你今天眼泪好多,”江扬舔了一下肖逸的眼泪,咸咸的,“下午那什么的时候,你都没流这么多眼泪。”

肖逸轻声问:“初二的时候,我生日,你有没有想过赔给我一个篮球。”

“啊……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这件事,”江扬想了一下,“那个球是深蓝色的,特别好看,我当时挑了好久呢,但是你没来啊,我就没送出去,不过无所谓了,你要是想要,我明天再送给你一个。”

肖逸鼻子一酸,眼泪流得更凶了。

江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诶,不对,你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你了?不应该啊,我没告诉过别——”

“还做吗,”肖逸哑着声音打断,“现在。”

……

江扬没有多问什么,一边小心翼翼地吻肖逸湿润的眼角,一边轻柔地帮他拢着沾了汗水的头发。

“用力一点,”肖逸低声恳求,比平时更加惹人怜惜,“就当是我错了……惩罚一下我吧。”

江扬声音也很哑:“……嗯,都听你的。”

“对不起。”

肖逸的声音很轻很缓,很快便湮没在其他声音中。

……

十四岁时候的他们,不懂感情,不会爱人,眼里只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但他们的心,就好像疯狂生长的藤蔓,早就在谁都没有察觉之时,偷偷缠在了一起。

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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