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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还未到铃声响起来,鲸鲸就醒了过来,大概是因为心里装着事,所以他有些睡不着。他是侧身躺着的,一睁开双眼就看到躺在自己身旁的陆稚桥。

鲸鲸先是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但是记忆回笼之后的,想到了昨晚哥哥好像喊他“鲸宝”,他的耳朵动了动,嘴笑着咧开了,有些傻灵傻灵的。

他躺在床上,看着陆稚桥的侧脸。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睡梦中的陆稚桥。

鲸鲸说不出什么理由,但是他总觉得这次的哥哥好像收起了他身上的那些扎人的东西,他身边融入的一股宁静的气氛,而鲸鲸觉得自己喜欢这样的气氛极了。

他眨了眨眼睛,虽然早就知道哥哥很好看,可是近距离看哥哥,还是会让鲸鲸发出一声“鲸”叹!

想到这里,鲸鲸又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整个身体是平的,但是唯独他的屁.股尖圆溜又翘,但鲸鲸可不在乎这些,他伸出手,在陆稚桥的脸上上方虚空一抓,然后嘿嘿笑了起来,好像是海底里抓住星星的小鲸鱼,光顾着看着自己手上的星星,然后得了一个了不起的礼物。

陆稚桥早在鲸鲸翻身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只是出于内心对于宁静的渴求,他没有睁开双眼。他也不知道自己装睡了多长时间,可能有3分钟,又或许是5分钟,他没有计算。

但是在身边的人用手在他面上不知道弄些什么东西,还没忍住发出笑声的时候,陆稚桥再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甫一睁开,对上的是那双带着天真、窃喜种种情绪融在一起的浅蓝色的眼眸,这些情绪交织融汇,最终形成了一个词:依赖感。

陆稚桥笑了出来,问道:“你在做什么?”问罢,又加了一个称呼,“鲸宝。”

鲸鲸听到这个称呼,先是耳尖一动,然后眼睛一弯,手做了个花里胡哨的动作,好似炫耀说:“这样,鲸鲸就可以永远的记住哥哥了。”

陆稚桥闻言,怔愣了一下,他随后问道:“以后难道咱们要分开么?”

鲸鲸摇头,抱住了陆稚桥的腰,撒娇似的:“才不要!鲸鲸才不要和哥哥分开……”

“那为什么……”陆稚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鲸鲸的童言童语又响了起来:“唔……今天早上的哥哥,身上不一样,心情很好!”鲸鲸不知道怎么去用复杂的言语描述自己所感受到的陆稚桥的变化,他只能简单的总结,“我希望哥哥永远这样。”

陆稚桥理解了鲸鲸话里面的意思。

因为觉得自己今天的心情很好,所以也希望自己保留,以后都这么好么?

他心里有些绵软,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鲸鲸的脸,然后是鲸鲸好看的眼睛、他的鼻子,还有……他的嘴巴。

“鲸宝……”陆稚桥看着躺在床上的鲸鲸,无意识的呢喃出了两个字,内心一片柔软。

“在这——呢!”鲸鲸应答。

一月份的临市天气有些多变,明明昨天还是10度的太阳天,结果今天就变成了刮西北风的阴天。

鲸鲸穿着光着腿,朝着外面试探了一下温度,立马又缩回了被窝里头。感受到了陆稚桥对自己的亲近之后,他又惯性依赖的想找陆稚桥撒娇,可是却看到胡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穿着不少,但是依旧是昨天那身,在今天明显变冷的天气中,鲸鲸注意到胡强并没有添加一件衣服,他的裤子还是昨天那条不合身有些框大的西装裤,风从他的裤管里钻了进去。可是胡强好像已经适应了,脸上没有任何神色。

胡强扫过了鲸鲸和陆稚桥一眼,又看向了里面。

里面有同期过来体验福利院生活的小演员喊道:“怎么起得这么早哇,今天好冷啊……”语气中包含着朦胧的睡意。

他这话一说完,鲸鲸就看到睡在那孩子的上铺的小孩儿立马起来了,鲸鲸不认识他,但是知道那那孩子是福利院的。

只见那小孩儿仿佛已经习惯了这天气,没有穿秋裤,只是直接套了一件裤子,就从床上爬了下来。

鲸鲸见状,一狠下心,将自己的秋裤给脱了。

陆稚桥低头,就看见两条豆腐似的腿。

陆稚桥问:“你不冷吗,鲸宝?”

鲸鲸看向下面已经起床了的孩子,他可以清楚地分辨,穿得厚的是小演员,穿得薄的是福利院的朋友。

“我冷的。”鲸鲸老实回答,“可是,他们比鲸鲸还冷,我就想着,我也不能总是撒娇,总是觉得委屈的。我还有哥哥,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陆稚桥闻言哑然,他摸了摸鲸鲸的头。

这是他再一次发现,对方心底的澄澈。

鲸鲸套了一件裤子,想靠说话转移外部的寒冷,他冻得一个哆嗦,磕磕巴巴说道:“而且啊,我们不是来和他们一起生活的吗?如果不能体验他们的生活,那我们又怎么演出来他们的生活呢?咦?”说到最后鲸鲸似乎是把自己给说服了,肯定了一句,“好像真的是这样哦!”

陆稚桥听到鲸鲸的自我劝服式分析,也愣住了。

他看向了下面那一圈凭靠着衣服区分开来的小孩子,那层各式各样对比着灰扑简便的形式,衣服,好像成了一个鸿沟,一个人一辈子都在拼命的跨越但是无法愉悦的阶层鸿沟。

是的,这些人中有小演员,可是如果不能和人物共情,融入到对方的生活,又是怎么能体会对方的处境,演出他们这个圈体的喜怒悲哀?

陆稚桥看了一眼鲸鲸,只见鲸鲸已经套好了裤子,正在穿衣服。

鲸鲸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想了一会儿,下一秒,就拿起了陆稚桥的裤子,往他脚上套。

陆稚桥:“……你这是在做什么?”

鲸鲸“咦”了一声,问道:“哥哥,你怕冷,我帮你穿裤子呀。”又接着小大人似的叮嘱了一句,“不可以不起床的!”说着,还在费力的往上扯。

陆稚桥还没残酷到要一个五岁的小孩儿给自己穿裤子,他阻止道:“我自己来。”对上鲸鲸怀疑的眼神,他直接将裤子一提,穿好了。

结果却对上了鲸鲸不赞同的眼神,小孩儿奶声奶气的纠正道:“哥哥,你把裤子穿反啦!”

陆稚桥:……所以是谁把他的裤子脚给他套反的:)

两人穿好了衣服,爬下床之后,就看到了住在寝室最里面的颜承跑了过来。

颜承上半身套了一件灰红色的羽绒服,看到鲸鲸和陆稚桥的穿着时,眼神里闪过一丝讶然,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两只眼睛下面挂着大大的黑眼圈,都不怎么华丽了。

鲸鲸一行三人洗漱完毕之后去了食堂,这回来得比较早,每个人都分了一个大白馒头还有一碗粥。

颜承推了推鲸鲸的手肘,示意他看向食堂后面。鲸鲸闻言看过去,就看到胡强一个人搬着半大的木桶,木桶没有盖子,他的另外一只手上还提着一个小塑料的馒头。

他从食堂后面穿过去,倒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鲸鲸当然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本来觉得馒头有点点乏味的他又嗷呜咬了一大口的馒头。

倒是颜承看到这里,将馒头留了下来,只是默默的将粥喝完了。

坐在鲸鲸旁边的陆稚桥看着斜对面的颜承,眼神里闪过一丝深思。

上辈子颜承在演完这部戏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荧屏上。

而上辈子发现这件事也只有他一个人,那颜承……到底去哪里了?

一行人吃了饭之后,院长又过来开始发布任务了,今天的任务接到附近工厂的单子,这个厂是生产塑料制品的。最近领导要过来检查,所以让小孩儿帮忙弄一下卫生,主要是擦机器,还有除厂里面花坛的杂草。

这些事,小孩儿做起来已经信手拈来了。

只不过与以前不同的是,今天的天气不太适合外出作业。因为刮的风太大了,风像是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小孩儿们面对这样的要求已经习惯了,而且可以出门,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开心。

结果在临近出门的时候,天突然间下起了濛濛细雨,那雨先是小,随后开始转大。

考虑到孩子们的身体,院长又和工厂那边打了电话,说是今天去不了。

工厂老板很好说话,听到院长的话,说道:“陈院长,咱们这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您一个人照顾福利院也不容易,这天气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我呢,能帮就帮,这样吧,天气好的时候您带着孩子过来!您看,行不行?”

陈院长闻言,急忙点头答应。

而工厂老板在挂完了电话之后,想了一会儿,对着旁边的主管说道:“你去让他们今天下班的时候,把自己的桌子擦一擦。”

主管不明白老板的用意,问道:“这事不是让福利院那帮孩子来做吗,怎么……”

工厂老板一挥手,大大咧咧回道:“小孩儿也可怜,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而接到不用去工厂通知的小孩儿们,则是欢呼的在食堂里叫了起来。平日里他们是喜欢外出,可以放风。但是今天天气有下这么大的雨,他们倒是不太想出去了。

院长看着都在欢呼的小孩儿,伸出手拍了拍,示意大家安静。等到小孩儿们都安静下来之后,她才开口说道:“老板说这活儿不急,所以我们也不用现在过去。今天下雨,大家就在院里面玩玩,不要淋雨生病了!”

这话说完了之后,小孩儿们欢呼了一声,就三两成群的在食堂里玩开了。

鲸鲸注意到他们的游戏大概分为两种,一种是跳格子,在地上花了几个格子之后,开始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围着那个格子跳。

另外一个,则是将食堂里面一条板凳倒过来放在另外一条板凳上,做成跷跷板的形状,一个坐在这一头,一个坐在那一头,开始一上一下跷跷。

只不过因为两个板凳中间没有固定的位置,所以那条板凳就会开始慢慢的向着较重的那一头偏移,而较轻一点的小孩儿,稍不注意,就容易被两条板凳之间的缝隙夹住了手,然后留下一个大拇指指甲盖里的淤青。

可是他们丝毫不介意,因为痛着痛着过两天就好了,一转头又投入到游戏中,乐此不疲。

鲸鲸看到眼前的场景,心里越发坚定了想要改变现状的念头。

而颜承则是看了室内的众人,他凑到鲸鲸的旁边说道:“我想去看看他们。”

这个“他们”是谁,鲸鲸和陆稚桥自然清楚。

鲸鲸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颜承选择了走在前面,鲸鲸二人跟在后面。只是颜承并没有选择去那个地道入口,而是先回到了寝室。

鲸鲸跟在颜承的身后,问道:“怎么先到寝室来啦?”

颜承二话不说,脱掉了自己的外套,还有裤子里的秋裤,再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薄了一层,他还被冻得打了一个寒颤。可是颜承丝毫不介意,反而很开心的说道:“这样我们就都一样了。”

鲸鲸听明白了,我们,是指所有人,并不是单单指他们三。

陆稚桥又看到颜承手脚十分灵活把自己的一个箱子打开了来,将自己的厚衣服放了进去,然后拉上,随后说道:“我要把这些东西全部给他们!”

小孩儿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颜承只是直白且单纯的放出好意罢了。

但是鲸鲸却觉得,这样不好。

他皱着脸,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可是鲸鲸觉得这样不好……”

“啊?”颜承不理解,“可我这里都是新衣服呀!”

鲸鲸想想出话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是他的语言表达能力有限,在颜承的求解的目光下半天说不出口,他只得求助的看向陆稚桥。

陆稚桥站了出来,清晰的表达了自己(和鲸鲸)的观点:“最好不要将新衣服送给他们。”陆稚桥顿了顿,试图用小孩能理解的句子陈述清观点,“会伤到他们的自尊。”

小孩儿的思维很直线,没有大人弯弯绕绕,也不懂人情世故,颜承开口问道:“我这些是新衣服,不是捐赠给他们的旧衣服呀……”说到后面有些委屈了,他是好意的。

陆稚桥听到颜承的话,微笑道:“但是咱们不能忽视掉一点,就是我们和他们是同龄的。”

福利院的孩子现在生长在一个统一的环境,所有人都一样,不会过早的去接触成人的世界,更不会知道成人的世界阶级是如何固化的。他们只会觉得,世界上人人都一样的,最起码,在快乐的方面,他们是没有差距的。

可是一旦他们的同龄人,却拥有比他们好的条件,直接闯入他们的生活,这样会让他们过早的知道世界的残酷。

虽然有人身处泥涝,可是,陆稚桥看了一眼鲸鲸,鲸鲸被陆稚桥的话一下子点到了,他童稚开口:“可是鲸鲸想让他们可以看到星星的。”

陆稚桥笑了。

这世上,有人身处泥涝,有人身在平地。可是鲸宝,他想让这些人都看到星星,而不是让泥地里的人,过早的看到星星的幕后,也就是黑夜。

颜承虽然不能理解,可是两个伙伴都这么说了,他又发愁了:“那咱们该怎么办呀?”

陆稚桥闻言,出主意道:“你不是有一箱子假发么?”

“他们要玩这个?”颜承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陆稚桥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愿意玩。

但是他想到上辈子胡强和自己谈到胡珍的时候说的话。

他说,她一直都很羡慕那些留有长发的女孩儿,有时候她会想象着,如果自己也长着长发,黑色的,海藻一样的头发,会是什么样?可是她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不再麻烦其他人,在被欺负了之后,再也没有留过头发。

陆稚桥在那一刻心里突然间发苦,因为他无比确认了一个事实,原来对于不幸的人而言,留头发其实也是一直奢侈。

想到这里,陆稚桥说道:“总会有人喜欢的。”

颜承闻言,开心地那个装有假发的箱子拉开,他一顶顶的数着假发,结果数到后面,手一下子摸到包装袋响,颜承一解开,下面都是一包包的零食,什么干芝士泡芙的。

颜承干笑了两声:“肯定是我舅舅!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放的QAQ”

辣鸡舅舅,亏他还是副选角导演,毁他一世英明!

陆稚桥看了那包装袋,说道:“带过去吧,可以分给他们。”

“分享零食怎么就又可以了?”颜承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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