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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对,当日不管,也没今日这些事了。”我顺着她的话,以平她的气。“我累了,帮我宽衣罢。吩咐下去,都别声张,走漏一点风声,眷瑷殿上下有灭顶之灾。”

二人答应,服侍我躺下后退守外阁。我留了一盏灯在床头,不知如何迷蒙地睡了过去,却是被疼醒的。

先还不觉怎样,这一惊醒,方觉手心痛如火灼,非同小可。

床边蜡烛刚刚燃尽,就着明晃晃的窗子,能看清一缕青烟。

听鼻息声,她们是睡熟了。一个人默默醒着,黑暗无趣,一脑袋乱思莫名其妙转到了司徒鄞身上。

忆得当时靠得极近的脸,我不禁面热,那时候,我竟是害羞吗?

难不成……我对司徒鄞还有男女之情?

——不可能。他罚跪如素你忘了?罚你作诗你忘了?怎么可能对这样的人有好感?

但……当时的胸臆悸动,又该作何解释?

这般翻来覆去几次,依旧没理清个所以然。

东方既白时困意席卷,眼皮沉下之前,我满脑子挥之不去地想:司徒鄞当真蛊惑人心……

第二日,小航子把冠剑绑到我面前。我将伤手举到他面前,冷笑问:“你可满意了?”

冠剑低头咬唇,死不说话。

我冷下了脸,“你也不必跟我装闷葫芦,左右我不担这闲心,要么把你送回云靖王处,要么把你打出宫门,我心里眼里都干净!”

迢儿是刀子嘴豆腐心,昨天发火的是她,这会儿见我动了真怒,又忍不住劝解:“小姐别气,冠剑这样……也是情有可原的,小姐该体谅才是。”

我冷哼一声,让余人都出去,只留下冠剑。

迢儿心有踌躇:“这不太妥当吧?”

我眼睛一瞪,扬声斥她:“我倒想妥当!你是不知道昨晚皇上说了什么——‘入幕之宾’,就凭这四个字,我羞都该羞死了!”

再无人敢言语,人都退了,我方睨眼看跪在地上的人。

“现四下无人,说说,怎么想的?”

冠剑脸上阵青阵白,沉默许久,脖子一梗道:“昨夜是我冲动连累了娘娘,但我没有做错!他害死了我爹!”

“杀你爹的是先皇,那时他不过是少年,与他什么相干?”

“父债子偿,父仇也该子报,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我知晓你心里的怨恨……”我不禁叹了口气。

我怜他小小年纪失去双亲,这副声色俱厉的样子,不过是做出来吓他。

可惜,这孩子被仇恨蒙蔽的心肠像石头一样硬,无法轻易软化。

我上前笨拙地解开他的绳子,拉他起身,声音放软了些:“听闻令尊在世时守身自节,尊君重道,他只一心要为朝廷效力,不计得失。先皇固然……但你父亲想必是无怨的。”

“无怨?娘娘若被人砍去脑袋,还有时间琢磨有怨无怨?!纵是有,在黄泉路上又向谁去诉!”

冠剑的激厉惹得迢儿在门外叫了一声,我道无事,施然窝回椅子里,端起一杯茶,也不看他,好整以暇道:

“若是你仇人的儿子明知你寻仇,没有对付你,你还有理由去对付他吗?”

“……娘娘说谁?”

我苦笑:“昨晚皇上来,你真当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只看到皇上和娘娘恩爱,其他什么也看不出。”冠剑面无表情。

被反呛一句,我一时羞极,啐了他一口:“小孩子家家,胡说什么!”

冠剑漠然看向我。

我轻咳:“好,皇上且不论,就说云靖王,想必也早已看出你的心思,却仍将你收在身边,是或不是?”

“……娘娘说是便是。”

我悠悠一笑:“这便奇了,我倒要问你,说句不敬的话,云靖王难道不是先皇的骨肉亲子,你日日在他身边,有的是机会对他下手,怎么反倒不找他报仇?”

冠剑面色一变,眼里瞬间闪过无数情绪,犹然嘴硬:“他不登天子之位,我自然不找他。”

“这又奇了,你先说父债子还,云靖王和皇上都是先皇之子,本该一般看待,怎么还有偏颇之心?我看王爷对你很有几分情意……”

“是!”冠剑突然抬头,“王爷待我恩重,我曾想趁他睡后下手,却……我,我无能!”

“并非无能,是知情知义。”不忍看他满是痛苦的眼神,我偏头推开窗子,眏眼一片皑皑雪地。

白雪也不能让人静心,寒风也不能让人离情。

背身良久,我淡淡开口:“道理你都懂得,多的我也不劝。只是你在云靖王身边几日,尚且对他感念恩德,又怎能凭上一代的恩怨判评皇上优劣。他如今登基一年,褚国江山安稳、百姓乐业,若失明君,不知天下要怎样动荡。

“自然,这些需你自己放下。待过两日,我还是把你送回云靖王那去,是他救了你的命,是去是留但凭他做主。”

冠剑瞪着眼睛,仍有不甘之色,却终究无话可说。

良久,他眼里滚下几颗泪珠,伏在地上深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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