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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无论贺时霆给楚楚什么,她都小心翼翼,不敢接受。可当她懵懵懂懂地发现,自己若不要,贺时霆会不高兴时,她就不敢拒绝了?。

她好想让贺时霆高兴,也好想要贺时霆疼她。

她想着,如果自己什么都顺着贺时霆的意思,或许贺时霆就会欢喜,就会对自己好,就不会抛弃自己了?。

后来贺时霆教她读书识字,给她延请名师,她懂得了?何为廉耻。

可已经晚了?。

楚楚知道自己和贺时霆非亲非故,她不该白白接受贺时霆这?么多的馈赠和宠爱,可她无法?拒绝。

贺时霆给的所?有?,他给的衣裳,他给的首饰,他给的时间,他给的精力,他给的纵容,他给的宠爱,他给的好,他给的坏,楚楚全部都想要。

她要了?很多,但她并没有为此付出代价。

她想要的更多,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要得起。

因此贺时霆现在给她的每一点每一滴,她都无比珍惜。

怎么能不要呢?

不要,就没有?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楚楚的眼睛黑沉沉的,反问李耀道:“我一没偷二没抢,他给了?我的,那就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要?”

李耀憨厚的脸上尽是嘲弄,“将军给的就能要,我给的就不能要?说到底你就是嫌弃我的礼物不够贵重。谁知你是喜欢将军的人,还是他的权势!”

楚楚的呼吸一滞,她呆呆地看着李耀,“你说什么?”

李耀见她这般失魂落魄,还是有些不落忍,“我知道权势迷人眼……”

“不是这句。”楚楚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方才说,我喜欢他?”

楚楚喃喃道:“我喜欢他……”

李耀还以为她幡然醒悟了?,听到楚楚的话,脸色顿时很难看,“你也配喜欢将军?以你的身份,最多给将军做通房,连个妾都捞不着。”

楚楚在定平院里,没有人给她说过?这?些话,她疑惑地重复一遍,“通房?

李耀脸上的神情?近乎恶毒,“是,通房。将来将军娶了妻,纳了妾,就会被他忘在院子里一角,永远想不起来,孤老一生的通房。”

楚楚的瞳孔紧缩,“他不会的!”

李耀的样子十分笃定,反观楚楚,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一直是不安的。

贺时霆对她越好,她越害怕,她怕总有一日,贺时霆也会和她爹娘一样,忽然就不喜欢她了?。

可她从未想到,贺时霆会娶妻,他会和别的人在一起。

她隐约知道,李耀的话是对的。自己是奴籍,不能嫁给贺时霆,他总会娶妻,总会生子。

而她,其实连李耀嘴里的通房都不是。

他娶了别人,也会对别人那样好吗?

楚楚不愿再想,也不敢再想,她满目茫然,无措地看着李耀,仿佛被他的话骂醒了?。

李耀勾着宽厚的唇角,循循善诱道:“你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楚楚黑水银似的眼瞳很黯淡,照不进一丝光,机械地转了?一转。

回头?去哪里?

李耀朝她走近了?一步,道:“嫁给我,我会疼你,比将军还疼你。”

楚楚怔楞在原地,就在李耀以为她要答应了?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了。

“你真恶心。”

她撩起眼皮,瞥了李耀一眼。眼神里不仅有?嫌恶,还有?怨恨。

为什么非要戳破这层窗户纸?如果她注定会失去贺时霆,她情愿什么都不知道,欢愉地度过?余下的日子。

楚楚不再看李耀,转身离去。

这?里是定平院,多行一步就会被人发现。李耀看着她纤窈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到底不敢追上去。

一阵凉风吹过,无数秋叶簌簌而落,打到他的眼睛上,大约很疼,他流出两行泪来。

楚楚胡乱地走回房,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抖着手锁上房门。

上完锁,确定没有人能进来,楚楚颓然摔坐在地,仿佛失了所?有?力气。

阴寒的凉气从地面渗进她的肌理,她却不觉得冷。

过?了?大概一炷香,或者一个时辰,楚楚也不清楚,她依旧坐在原地,茫然地出着神。

不知想到什么,楚楚从衣领里掏出那个玉兔吊坠。

小玉兔胖嘟嘟白莹莹的,因为被她贴身戴着,染上温热的气息,显得更加憨态可掬。

楚楚紧紧握住这?块玉坠,耳边恍惚响着贺时霆对她说过的话。

她的脸上逐渐盈起甜蜜的笑,一遍遍告诉自己,贺时霆不会不要自己的。

楚楚觉得地上很冷,冷得她肚子都开始疼了,她握着玉坠站起来,想躺到床上,缓和一下身上的冷意。

被褥轻暖,楚楚躺进去,手脚仿佛热起来了,又仿佛还是冰凉的。

她觉得很累,想睡一觉。

楚楚的头开始发疼,身上更疼,疼得她直冒冷汗,紧紧攥住手里的玉兔。

她近乎无望地想着,如果他真的不要她了,在那之前,她能不能放纵一下。

每次被他那样宠爱着,她都好想任性,好想对他撒娇啊。

她能不能不忍了?。

日渐西垂,贺时霆才回了?定平院。

他走到院门前,特意整了整衣衫,收敛在军营中待了?大半日的煞气,才含着笑进去。

火红的日光照拂大地,蔷薇花架下空无一人,安静得过?了?份。

没有如往常般见到楚楚,贺时霆有?些意外,他眼里染上几丝笑意。

难道睡到现在还没醒?

贺时霆穿过假山,朝楚楚的房间走去。

他见谨和在敲楚楚的门,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问道:“还没起来?”

谨和看到他,急道:“侯爷,楚楚姑娘不知是睡太沉了?还是怎么,敲门没有?回应,这?门又是反锁的,奴婢进不去。”

“反锁?”贺时霆眉心微皱,敲了敲门,“小懒虫?”

里面没有?动静。

贺时霆再次敲门,声音大了?些,“楚楚?”

一片安静。

忽地,贺时霆听到屋内有?一点窸窣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极其轻微的呜咽。

他皱起眉,一脚踹开房门。

床上,楚楚蜷成一小团,死死抵着自己的肚子,脸色白得似雪,鬓角也被汗打湿,嘴里模糊地喊着“肚子疼”。

贺时霆眉心乱跳,急声喊人去请大夫,随即把楚楚抱起来。

他抱着楚楚,快速对谨和补充道:“悄悄去请,不要惊动旁人。”

谨和应了?是,赶紧退出去,找了个脚程快的去请大夫。

“呜,疼。”

怀里的小东西在哼哼唧唧地哭,贺时霆被她气得肝疼。

怎么这?么蠢,疼也不知道喊人,把自己关在房里就这么挨着,也不知她疼了多久。

贺时霆一肚子火,可对着楚楚,他骂又不舍得骂,打又不舍得打,还要小心地给她揉着肚子,气得把外面候着的那些丫鬟骂了?个遍。

楚楚的小腹一阵一阵地疼,好不容易缓了?一些,被贺时霆骂人的凶煞气吓到,眼里登时害怕地落下落下一颗泪来。

看上去可怜得不像话。

贺时霆被迫停下骂那些废物的话,先给楚楚擦了眼泪,再慢慢地给她揉肚子。

楚楚浑身疼得软绵绵的,一点劲也使不上,躺在贺时霆怀里任他摆弄。

贺时霆看着她这副虚弱的样子,心里不舒服,训她:“疼也不知道喊人?”

“好疼的,喊不动。”她说话的声音疼得发虚,还要顽皮地去戳贺时霆的手心。

贺时霆险些给她气死,凤目一眯,“那你没事锁什么门?”

楚楚觉得他太凶,委屈地抱着自己的肚子,不给他揉了?。

她还有?理了?。

贺时霆咬紧牙,忍着气不和她计较,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虚汗。

“抬头。”

楚楚顺从地把脸抬起来,贺时霆帮她把脖子上的汗也擦了擦。

她拉了?拉贺时霆的衣袖,“耳朵也要擦擦。”

还知道使唤人。贺时霆失笑,给她擦了擦沾着汗的耳垂。

她依赖的小模样实在可人疼,贺时霆擦完,忍不住夸她:“我们楚楚的汗都是香的。”

楚楚哪能想到他连这?都能夸,苍白的脸上染上一点红晕。

贺时霆低声和她说着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好让她不那么在意身上的疼痛。

疼得轻的时候,这?法?子还有?用,一旦疼得狠起来,这?法?子就收效甚微。

楚楚才好了没多久,肚子又再度剧痛,痛得她这整个人蜷成一个小球,连哀呼声都低哑地近乎听不见。

冰凉的泪一滴接着一滴落到贺时霆手上。

他一个没看住,楚楚疼得用手去捶自己的肚子。

贺时霆强迫着楚楚把蜷起来的身子打开,让她贴靠在自己身上。他身子火热,楚楚浑身发凉,不自禁地往他怀抱深处钻。

大夫来得还算快,但他老人家被拉到门口,看到屋子里那对儿相拥的小情人,老脸一红,转身又出去了?。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谨和见多了?两人腻歪,虽也有?些脸红,但比老大夫稍微好些,她进去对贺时霆道:“侯爷,大夫来了,您让楚楚姑娘躺下吧。”

可楚楚疼得厉害,怎么哄也不肯从贺时霆身上下来,动她她就哭,眼泪珠珠一串接着一串地落。

贺时霆大手一挥,对谨和道:“就这么瞧,你去请大夫进来。”

谨和出去后,贺时霆哄着怀里可怜的小姑娘,“乖,手伸出来。”

楚楚的手紧紧缠在他腰上,仿佛这?样就能驱散痛意,一时间哪里肯放开。贺时霆只能一面哄,一面把她的手从背后捉出来。

楚楚疼得直哭,察觉到有人要把自己和贺时霆分开,气呼呼地打了?一下来捉自己的手,“呜,讨厌,呜呜,这?是我的。”

贺时霆敷衍她,“好好,你的。”

他的手顺势翻转,握住那只打人的小手,揪了出来。

楚楚疼得不清醒,有?脾气又不知怎么发泄,像只气鼓鼓的幼兽一般,最后叼着贺时霆的衣领磨牙。

贺时霆笑话她:“怎么和雪球似的?”

雪球是他们上次在山脚下买回来的小狗崽子,很亲人。

但太亲人了,每时每刻都都黏着楚楚,楚楚也喜欢和它玩在一处。贺时霆恨得牙痒痒,没养两天,就被他寻了个由头送走。

此刻他提起雪球,楚楚疼得迷迷糊糊,都没想起来问雪球在新家过?得怎么样。

这?么会儿功夫,大夫已经被谨和扶了进来。

贺时霆抓着楚楚的手,让老大夫把脉。

老大夫还是有些不自在,进来后就没怎么看贺时霆,仔细给楚楚把了?脉,又看了?她的症状,额心皱起深深的三条纹。

“这?位姑娘的月事?多久未至了?”

贺时霆哪里知道这?个,楚楚疼得发晕,也无法?回答,只有谨和答道:“自我照顾楚楚姑娘两月有?余,一次都没有?来过。”

“这?就是了。”老大夫抚了?抚自己的长胡子,道:“这?位姑娘体内寒气过?重,因此月事?紊乱,来月事?时也会小腹疼痛。”

贺时霆抱着怀里的小可怜,安慰地拍了?拍,问大夫:“可有治疗的方子?”

老大夫写了?两张方子,递给贺时霆,“这?是止痛的药方,若痛得难耐,便煎一服饮下。这?是调养的药方,每日两次,不可间断。还有?,这?病平日不许碰冷水,不许受风,不许吃凉性吃食,不许……”

接着,他又说了数个滋补身子的药膳,让贺时霆有?条件便换着给楚楚做。

贺时霆客客气气地和老大夫道了?谢,老大夫便跟着个小丫鬟去领赏银,又在客房休息了会。

等?人都走了?,谨和犹豫着对贺时霆道:“侯爷,既然楚楚姑娘是来了月事?,身上必然脏了,我给她换身衣裳,再换上月事?带。这?……您要不要也去换身衣裳?”

贺时霆对女人的月事?不甚了?解,“嗯?”

谨和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再大方,说起这?个也有?些尴尬,有?些磕绊地和贺时霆解释了?一番楚楚为何要换衣裳。

贺时霆只关心楚楚舒不舒服,闻言便对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道:“先去换衣裳,回来我再给你抱好不好?”

楚楚哪里听得进去,她疼得意识都模糊了?,手还是倔强地缠在贺时霆身上,贺时霆要把她放下来,她就哭。

贺时霆哪受得了?她这样撒娇,只好由了她,抱着她哄了?好一会。

“怎么跟个小宝宝似的。”

楚楚疼痛稍微缓解后,听见贺时霆喊自己小宝宝,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地问他:“小宝宝?”

她黑白分明的眼里一片澄澈,倒真像是刚出生的孩子,无善无恶,至真至纯。

贺时霆见她有精力理自己了?,给她擦擦冒出来的冷汗,问她:“不疼了?”

楚楚软软地靠在他怀里,细声细气地说:“疼呢。”

贺时霆给她揉着肚子,笑话她:“小宝宝都没你会撒娇。”

楚楚依赖地靠着他,嘴上却反驳道:“我都十四了?。”

贺时霆被她认真的神色逗乐,“对,是大宝宝了?。”

他不知想到什么,哼了一声,道:“谁给你取的名字,楚楚可怜,难怪总要生病,依我说,倒不如叫宝宝,一辈子如珠如宝地宠着,许就不生病了?。”

从他的嘴里听到一辈子,楚楚心里猛地一颤,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你会一辈子宠着我吗?

可她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个“好”字。

贺时霆只当她也对自己的名字不满,给他的小可怜揉了?揉肚子,“宝宝?”

被他这?么一唤,楚楚又别扭得紧,她都是大人了,哪能被唤作宝宝?“不,不是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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