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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接受采访前,张副总同祁深洲细述上周他没去的那个局,随着露骨的描述,不可抑制地浮出回味无穷的表情。
这个表情太过熟悉,是男人遇见猎奇艳事时常有的油腻。
都说金融圈一级乱,属于下半身失控行当。
如果说网红、外围被称为美女集中营,那金融圈便是名副其实的渣男聚集地。
在那样一个张口千万上亿、时间以秒计算的高强度行业里,每个人名片拿出来都是牛逼的头衔,三观极易被环境扭曲,名烟名酒和声色场所无法满足他们对于刺激的渴望,没有时间维系爱的浓度,没有胆量尝试毒的刺激,那新鲜的性成了唯一合法的便捷途径。
祁深洲毕业混了一年前台IBD,加班加到死,出差出到恍惚,那时候他和程伊的感情就在悬崖边,几乎隔几天就要上演鸡飞狗跳的吵架和相拥而眠的妥协。
她不理解为什么他应酬如此多,回回喝趴,身上满是凶烟烂酒的味道,倒床上闷头便睡,一出差便是数周数月,全无同居应有的甜蜜。
他身心俱疲,无暇为外行人解释行业内情,毕竟那些局连他都没搞明白为什么要去。与在美国实习时呆的高盛完全不同,国内投行初阶岗位生态更像搬砖民工,收入不高,下班没点,出差的项目现场多在五六线城市,灰头土脸,毫无精英姿态。
一个毕业生,就算是双名校出身,也要从头做起,毕竟这一行最不缺的就是高学历和牛逼哄哄的母校。
刚工作那会他很迷茫,躁意最盛。从画饼充饥的梦幻象牙塔步入钢筋混凝土的条框森林,从土生土长的B城来到全然陌生的S市,从父母的人脉网走向全新的伶仃局,高傲的头颅被一次次打压,热血冷了又热,周而复始。
这些说不出的压抑也在点点滴滴中倾数以另一种负面形式传递给了程伊。
后来好友邱明奇说,你们分手是必然,天天吵架,工作压力又大,谁有那个力气消耗?
“你说的那种分手和我们的分手有本质区别。”
祁深洲终究还是傲的,骨子里多少有俗气的大男子主义,纵感情穷途末路,也不希望自己是被辜负、被背叛的那一个。
昨晚王清珏说她在隔壁的时候,他低头闻了闻身上的烟酒味,这是彼时他们争执最多的事。
当然,除了烟酒还有女人最敏感的香水味。
这种味道根本无法解释。
他没有点小姐,没有碰女人,可那些酒色场合难免沾到个一星半点。程伊又属狗鼻子,为了避免争吵,他喝得烂醉也会挣一丝清醒,在冷风中坐着吹一阵再回去。自认一点儿都辨不出,结果隔几米远她也能闻见,揭开争吵的序幕。
最凶的一次也是他们最后一次争吵。
他辛苦许久的项目黄了,和邱明奇喝了顿酒回到小区楼下,条件反射地坐在长椅上吹风。
那晚她也晚归,目睹了他独坐许久也没上楼的过程。
月光穿过枯伶的树梢,携一片挨近的黑影,斑驳成那段关系的聚散。
“一杯卡布奇诺。”
祁深洲一眼认出程伊。清汤寡面,扣了顶白色圆帽,衣着休闲,脖子像打了石膏,扭动伸展都是直耿耿的,眼睛死活没看过来。
这是她不自在时的身体反应。
猝不及防,但又不算惊讶。
S市不小,偶遇前任的概率很低,但不至于为零。
昨晚王清珏问,她在隔壁,去见吗?
祁深洲第一反应是拒绝,抽完烟往回走,左边包厢门刚巧被打开,注意力背叛意志。那一眼不足以看清里面是否有程伊,但足以看清他自己。
睡眠不佳的昏沉之意加重了祁深洲清晨的烦躁,身体的本能反应是抬脚堵上。
步子一迈,手机振动起来,应该是张副总,刚在车上他打过一个电话。
祁深洲脚步拦住程伊的去路,手在蓝牙耳机上轻点了一下,冷声道:“什么事?”
程伊低着头,忿忿磨唇低声道:“不让我走还问我什么事?”空气静滞两秒,她又往边上挪了两步。
“然后呢?”他步子一跨又堵在了她面前。左右人不少,不小心撞了旁人的肩,他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话一出,程伊恼了,发根蹭地冒了层薄汗,仰脸不敢置信。
目光对撞,战火纷飞。
明是刀光剑影乍舞,暗里情愫缠绵流动。
程伊不愿承认,汗进眼睛了,有点泛酸,可能是突然睁的太猛了,可能是盯着一夜手机,可能是......
不知道,反正不是想哭。
祁深洲板着张脸,耳机里张副总还是那样,三句话可以搞定的事情三十句了还没完。
他拿眼细描了遍她的脸,最后停留在了黑白分明的乌珠上,周边布满血丝,像一张擒人的网。
他们谁也没挪开,犟视了几秒,程伊快把自己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也没等到他“对不起”的下文。
沉默像一把迟到的火,将程伊过往掩埋的愤怒全数点燃,淬在眸中。
分手后难免会设想自己与前任重逢的画面,对方会说什么,自己又是如何反应,最好他落魄不堪,她优雅高贵。
她会用自己的不屑一顾将他的尊严死死踩在脚底下,整个局面全由她掌控。
她问过吴蔚,如果你和单星火重逢,你会做什么?
吴蔚不像她,不会自欺欺人,她的文章多在剖白自己、分析他人,坦诚是她的武器,所以她说:“我想我会一片空白,再落荒而逃。”说完反问程伊。
程伊可算逮着机会了,拳头紧捏得血色全无:“我会狠狠抽他一个巴掌!抽到自己手都疼!”
而真的遇见了......
“嗯?”祁深洲应声,右眉轻挑,幽冷回视。
程伊在他严肃的轻挑中捕捉到不可名的讽刺,想到自己素面朝天,底气不足,没沉住气:“有话快说!”
“看分析师的结果吧。”祁深洲手慢动作抬起,指了指右耳的耳机,挑眉提醒。
程伊一愣,明白误会人家了,耳朵火烧,幸好帽子挡住。她飞快猫身拐了个弯,直奔取餐处,一秒都不想留了。她刚刚都自作多情了些什么!
“我下午的飞机。”他紧随其后,长臂一伸滞在半空,食指在乱七八糟摆了一片的纸杯中轻转,询问:“1088,美式。”
程伊没拿小票,想去柜台问自己几号,被祁深洲塞了一杯,听他凑近磁声道:“你的,1089。”祁深洲眼窝下淡青明显,眼神里又全无疲色,精神得很。
说完他飞快站直,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美式,继续电话:“没什么。”
程伊莫名其妙被他牵着情绪,大骂什么玩意啊,翻了个大白眼往外走。她故意拉低帽檐,把余光挡死,不想让自己关注祁深洲跟上没。
结果刚走到门口被一把拽住,“一起......吃晚饭?”
吃个屁!不是说下午的飞机吗?
程伊手臂一拧,挣开他并不牢固的束缚。她不知应如何回应才能掩饰方才的尴尬,也不知自己和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如果他的那句“对不起”是对她说的,那还有聊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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