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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勋言是痛醒的,他感觉自己以俯卧的姿势躺在一个还算柔软的床铺上,身子一动,左肩胛骨的部位便传来一阵剧痛。

陆勋言没有再试图变换睡姿,亦或是其他牵扯到伤口的大幅度动作。

他听到翻箱倒柜的声响,转过脸去,略微模糊的视线里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拉开一个个抽屉翻找着什么。

陆勋言闭了闭眼,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力气都没有。

他想,这应该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然后他记起自己中了弹,子弹很可能打碎了他的肩胛骨,卡在骨头里面。

好运捡回一条命,子弹再往下点,就能直接打穿他的心脏了。

他还能感觉到疼痛,那至少之前发生的事不是他在做梦。

“这是哪里?”陆勋言开口道,气若游丝。

沈希罗放下手上的动作,走到床边去,“安全的地方。”

“你不要动,当心伤口,子弹还没有取出来。”

沈希罗的声音仿佛是漂浮在耳旁,带着朦胧又苍白的色彩。陆勋言打起精神来打量周遭,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完全方块状的规整空间,四面墙壁都刷着冷色调的墙漆。床被并在其中一面墙壁上,正对着床的另一边整齐码放着两排及膝木质箱子,在箱子直角侧则立着一架一人高的原木色抽屉柜。

头顶,一盏拳头大小的白炽灯发出昏黄的光。

“这是你的秘密之地吗。”陆勋言说道:“感谢你愿意让我进来。”

“不要尽说些蠢话。”

沈希罗责备着,但语气是轻缓的。

陆勋言感觉自己又要睡过去,眨了眨眼,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其实肩膀的疼痛也让他很难安然入睡。

陆勋言问:“你刚才在找什么?”

沈希罗犹豫了下,说:“吗啡。”

其实沈希罗知道当年的059号不会在安全屋里准备吗啡,如果他带伤逃到安全屋,那么处境必然已经很不乐观,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使用吗啡这种麻痹神经的药物。如果他没带伤,那么也用不到吗啡。

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地试着找出一只吗啡来,或许在某个急救箱里装着一盒标准麻醉剂呢,或许他心血来潮随手放了几只吗啡试剂在什么地方,只是他不记得了。

陆勋言感觉自己的背更疼了,他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沈希罗拉了拉盖在陆勋言身上的薄毯,不说话。

陆勋言纵使再怎么昏沉,也从沈希罗的反应里自行得到了答案。

“没有吗啡,那你该给我条毛巾,不然我怕把舌头咬断。”

陆勋言这种随便的口吻让沈希罗有些无奈,陆勋言根本不知道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挖子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陆勋言无力地闭上眼睛,说道:“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沈希罗只剩沉默。急救之后,他曾在陆勋言昏迷时上到地面去,想要找一家附近的诊所为陆勋言取弹,如果有可能,最好是将他送到正规医院去做手术。然而示威爆炸后没多久,整条街区都被反抗组织的治安管理局戒严,店铺全部被强制关闭,街区出入口设置路障,不准任何车辆出入。甚至于在整个东部地区地毯式搜索那些示威者的老巢。

陆勋言说的没错,他们已经别无他法。如果他不想陆勋言就此把命丢掉,亦或是废掉一整条手臂。

他找到一条毛巾,叠成方块状,递给陆勋言。陆勋言的上衣早在他给他做急救处理的时候就脱了下来,露出结实的上半身。

沈希罗先从急救手术箱里将各种器具一一取出,摆放在无菌敷料上,然后小心将陆勋言肩膀上的绷带剪开,取下。

他把手套扔进垃圾桶,重新戴了一副,用镊子夹起一枚浸满碘酒的棉球从伤口边缘自内向外地打圈。

陆勋言小小抽了口气。

沈希罗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大哥他怎么样了。”

陆勋言:“很好,只是很担心你。”

沈希罗拿起了一把柳叶手术刀,想,这么说下去,话题很快又会变成讨论谁该不该来利瓦德,为什么要来这个是非之地。

陆勋言:“你还记得法赫德吗?”

沈希罗有些惊讶,但随即又释然,如果陆勋言是先到卡萨布兰卡,那么他和法赫德见过面也理所当然。

“记得,他怎么了?”

沈希罗的视线落在陆勋言左背部的伤口上,他必须先把伤口切开,才能把手术钳伸进去。

陆勋言说:“他给了我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沈希罗:“什么东西。”

他一边问着,一刀切下去。

陆勋言闷哼一声,牙齿紧咬,所有将要喊出口的声音都被闷在了毛巾里。浑身肌肉都在剧痛中紧绷起来。

沈希罗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他换另一把手术钳。

“他给了你什么东西?”

陆勋言已经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他感觉自己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尖叫,大脑皮层的感知彻底被疼痛淹没。他能切实感觉到钳子的形状,在伤口里打转,搅动。他仿佛整个人从中被撕裂。

但另一部分海马体却在飞快抽调回忆输送出来。

法赫德把婚戒还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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